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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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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很值得一读的小说-------红山古玉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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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1:00 | 只看该作者

一行人来到A来财家,A的妻子早笑着迎了上来。

A来财自己也吓了一跳,妻子竟是穿那件上街才穿的毛衣,颜色本来过艳,还不顾年龄地在嘴唇上抹了口红。

那五个客人,全然不知A的妻子原来在家什么打扮,只觉得艳得热情,十分顺眼,答谢的话就说得格外可人。

该看东西了。一上场,A来财就拿出绝的。

情形和以前鉴定不一样,上海来的这四位学者不忙着说话,只看,脸上的表情就显得相当严肃。又有纪律似的,一个看完,递给另一个,每一个人都要看。空气到底不流动了,时间一下过得很慢。

不知几时,一个说这个东西以前没听人说过。又一个在猜,当时的人,造这个东西会是怎么想的呢。还有人推断,龙文化一定已经很有规模,发展到了一个高峰,不换造型,造个塔离天更近,与天沟通,就不行了。另一个感叹起来,真是神品,神品。接下来,他们不紧不慢地议论着,大胆设想小心求证着,仿佛在迎接红山古玉对现代人想象力的考验。

A来财坐在那里,到底傻子一般了。

A的妻子在那边早忙开了,提起茶壶往一次性纸杯中倒,看准一个空当,便换上动人的声音,请客人喝茶。并说她沏的茶,并不是茉莉花茶,而是青茶,还是当年的货。

C叫着是吗,愣了。后来,点头承认南方人大都爱喝青茶,不爱喝莉花茶。一下想起来问女主人,“你什么地方人?”

A的妻子说:“沈阳人。”

C说:“祖上呢?”

A的妻子脸红了。“都一直住在沈阳。”

这就奇怪了。一想也就猜到,A的妻子为接待他们,有上海人一样的细心,安排得十分周到,让他们到家一样,顿时露出极兴奋的神色谢。又拿出领队头头的架儿,一顿哝哝地说话,催促众人放下古玉,这就品尝女主人为他们专门准备的青茶。

众人品后,夸开青茶清香可人。

学者对龙塔研究一番后,有了明确一点的东西:

红山古玉是在一定生产力和科学背景下发生的。在这个背景下探索研究当时的生产力和科学内涵,对走进红山、了解原始社会,具有重要意义。龙塔八十一条龙,是史前表现龙数最多的艺术品。塔型榫卯组合式,实际上是古人参照自己建筑物而创造出来的塔型建筑微缩模型。图腾数量反映出红山人有数字概念,九这个阳数也已经作为上天的最大数字,让后来的皇帝使用,并一直保持至今,成为大量使用的吉祥数。而且,在龙塔上,还可以猜想是出现了乘法口诀九九八十一的奇迹。其加工技术反映出,红山人具有在圆面积上,进行九等分的能力。在建筑理念及建筑艺术方面,也达到一定水平。神塔“中”字结构,在稳定中力求变化,造型富于美感。飞檐尽头交代讲究,创造出房屋建筑宗教装饰艺术,开创了飞檐装饰的先河,并领先同时期意大利、雅典石建筑的艺术水平。部件按类型一卯一榫,有的地方以尺寸区别安装口径,建筑手段具有一定标准化。

A来财半张着嘴巴,尽力听着这些他从没听见过的话。

那边又是不说话,很有秩序,忙了起来。都拿出数码相机照,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照。最后把九层小心一落,拍照龙塔全景。

忽然间,老C的电话响了,他和里面说了一会儿话,回头声音哝哝咕咕地对同行人说起来。

同行人点头答应。

转过头来,老CA来财说普通话。原来,V君他们那边准备好了,让上海客人这就过去。

A来财的脸色立刻灰了一层。

CA来财说:“下午回来,我们再看。”又说:“你也一块去。”

A的妻子在另一侧捅A来财。她十分愿意让丈夫跟他们去。她说不好自己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丈夫多和老C他们在一起长水平,还是因为有了节省一顿饭钱的机会。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因为心里一直有那个很奸商的计划,各顾各,结果A来财过于自我封闭了,竟不知道沈阳收藏红山古玉的情况。

32#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2:00 | 只看该作者

早在A来财收藏红山古玉之前的2002年,有人就在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办过个人红山古玉展览。弄得挺大,政府文物部门、所在区政府,都以主办单位露了面。有文化的辽宁大学教师也参与进去,在开幕式上,拿着话筒,一反知识分子温文尔雅的常态,涨红着脖子喊,为五千年文化重现人间助威。展品是V君从一千多件中选出来的精品,据说一个表现古人崇拜生殖文化的玉石女阴,比学生上课用的桌面还大,大人去看时坚决不带孩子。自己看不出名堂,也不觉得门票买得冤枉,可以猜猜那东西能值多钱。最简单的也有一笔帐,就算是台自行车吧,一年保管费三四十元,那么五千多年下来,也是二百多万。自己到底还是花个小钱,看见了天价的玩意。

关于展品中有桌面大女阴的事,大人是守不住风声的,孩子们还是知道了。压不住好奇心的男生,便独自去看,买了一张票,便获得了大胆的权利,在那女人的生殖器面前肆无忌惮地站着,肆无忌惮地看着。结果还是一派糊涂,怎么就是一个大个漏瓢呀,好奇心终于变得更加好奇,研究古人的想法就从自己知道的本能上,跃到文化的层面上,产生种种和下流无关的猜测。

一切都是沸沸扬扬的。在普通人心里,红山古人崇尚生殖的文化,比崇尚龙文化厉害。所以那些日子看这个文物展览的人,比去省博看那几件红山文化的人多。沈阳人第一次切切实实有了红山文化这个概念,比国家公布发现红山文化的消息有劲多了。

这个文物展览,是沈阳第一次举办的个人文物展览。传递出一个信息,在文博事业上,光靠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不行。个人办展表现出来的内容鲜活,形式多样,展题开拓,都是国家文博单位望尘莫及的。顺便提一句,在这个个人文物展览两年之后,又有人租用太原街“百胜”商场一角,开办了古代性文化展览,每天卖出一千多张门票,卖了两个多月。展览还没办完,就收到东南亚一国家的邀请涵,竟忙不过来了。

那毕竟不是专题的红山文化文物展览,在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办的才是。所以开场并不见喜。没几天,便有红山专家拍案而起,随后当地一份挺有名气的报纸,便刊出严正声讨的文章,说了一大篇话,各色人物都可以上来畅所欲言似的。把全部内容归纳到一起,就是如果东西是假的,举办人就是一个大骗子。如果东西是真的,也是国家的,应该归国家所有,不能姓私。对这个不是欺世盗名、糟蹋历史,就是公开诱导盗窃国家文物的个人展览,应该坚决取缔。

但是,没见警察来封门。听说只几天工夫,官司便打到了国家文化部。有关领导有话,才有所平息。至于有关领导说的是什么内容,那家报纸就不刊登了,给关心这件事的人留下来的印象是,一边倒完拉倒。

事情有理由糊涂涂地过去了。不过,去参观的一个团干部,还是想起十多年前发生在沈阳的另一件事。那时刚时兴跳舞。团员青年在某团机关跳舞,被市里一个主要团领导发现了,断然一把拉下电闸,让场地一片漆黑。结果却发生了那个团领导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这个团干部跳了好几个月舞,生平头一次被异性紧紧搂着,才明白原来搞对象真好。其实,他的舞伴对他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她只是因为眼前突然一黑,以为要天塌地陷,心里特别害怕。当年海城地震时,沈阳的的确确跟着晃悠过。

这两件事,时差地差人差,相互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奇巧事,似乎与那件办展事,有了要紧关系。

V君开始一心琢磨办他的中国最大的红山古玉博物馆。盖不起楼,就琢磨与有钱人联办。这一天,他在外地与一外商正谈时,被当地公安机关以向境外倒卖文物的名义扣住。几件办展样品,也被扣下来,拿到沈阳请那个拍案而起的红山专家验证真假。人家改不了口,还是否了真。公安机关也就只好放了他。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当初办展被否,还能得到这么一个好处,没下成大狱。只是脸上还不好看,他收藏的红山古玉,被定成了赝品,活生生的“锦州文化”。在“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办的红山古玉展览,是“锦州文化”展览,赚了一点门票钱,靠的是“锦州文化”。

 

 

33#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3:00 | 只看该作者

十三、并不是天生好斗

 

A来财跟着老C他们,坐车来到皇姑区。下来后,老C打了两个问还怎么走的电话,带领众人糊涂涂来到一个半新不旧的楼院门口。早有人在那等着,跑上来领路。领到一户门前,把门打开,立刻不得了,只见一下子迎出来七八个汉子,且个个腰间别着神气活现的小太阳神,透出来的沁色多泛可人的红色,被玉的绿色一衬,就与拍卖的那个非常看齐了。让整个迎接气氛,都蒙上了红山文化的神秘色彩。

A来财有些发懵了。也就想到,沈阳这帮红山古玉收藏家,应了古人留下来的筷子寓言,如今已经极为抱团,平时就标致似地佩带着他们的标致,以神秘的太阳神自豪,特别适合在收藏红山古玉遇到困境时生存。

这就意外发现,小老弟傍上了大哥,一点也不孤单了。在占有一批红山古玉之后,A来财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了,越来越脆弱了,越来越像一个鸡蛋,是看上去外表似乎还行,可稍一碰就不行了,男子的弱点就全被碰出来了。那就一直有欲望论说自己的古玉怎么真,怎么好,非常不厌其烦。这本来也有一些自救作用,可也只能在家与妻子一个人说。而妻子,多半也只是因为家里的钱已经花出去了,东西已经堆在家里了,非是她家的不可了,才拿出精力听上一点。况且,她又是他收藏品的共有人,心烦也不行,如果将来真的行了,卖了钱,不是也得参与花吗。

转眼之间,红山帮的寒暄已经轮到了自己,A来财忙点头,这才不再愣着。

为首的人,便是V君,四十出头的样子,体壮如牛,一笑,声音顿时粗糙,一下子就把众人带进豪放的气氛中。那就不管他家小不小了,沙发坐不下,就坐在铺得平平整整的床上。到底还是剩下两个,也照样不肯站着,靠靠桌边,干脆一抬屁股,往桌面上一坐。

七嘴八舌唠了一会儿闲的,V君拿出一个精美的大盒,从中捧出一尺多高的人龙。众人见了立刻惊叫起来,纷纷挤上前去看。V君倒一点也不在乎这东西珍贵,一递,让别人自己上手拿着看。只是解决不了,别人太多,还是有一阵一阵的着急,那才一个一个都看上了人龙,都着举相机照咔嚓上。

V君脑袋里,没有更多的传统收藏观念,收藏不太重玉质,只要是真的,即便是看上去不温不润,又麻麻巴巴,也一样有买的狂热。他又拿出来一件。他拿出的每一件,器型都有点怪,都好,都是出书绝对不能少的材料。

在红山文化中,V君最欣赏龙文化,收藏的玉龙就最多,不同模样的玉龙近百条,据说是他用一个公司两个工厂换来的。付出的代价十分高昂,不过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吃亏,当场就算。拿拍卖行拍过的玉龙一乘,财富就出来了,就问大家他是不是富抵李嘉诚。待别人认真回答了,他也不稀听,早咧开嘴巴,在那里沙哑地笑起来。他是那样信任自己的本事。

看得十分高兴,老C想起证明及时来到V君家的必要性,让A来财也和自己一样感到幸运,便有意向A来财感叹,这可真是大开眼界。不知被哪一个听见,又在那边凑话,说今天是小巫见大巫。

A来财连连点头,脸兴奋地红着。

V君的脸,兴奋得更红。他一点也不怕人家夸,而且也不代表他的收藏致谢。他的东西,本来就是领军的玩意。把国有各个博物馆的红山古玉凑在一起,论量论质,他们还是不行。

闹哄哄的,时间便到了下午。V君想起吃饭的事,便坚决收场,招呼众人走。众人这才离开了V君的家。

打车来到大饭店,进了事先预定好的包房,众人嘴里讲的话,还停留在V君家的东西上。V君极高兴今天一下遇上好几个知音,向上海客人介绍一番这家饭店在沈阳餐饮业中的位置,显出招待标准很高,就来点菜。出手极大方,片刻之间,各色好吃的都有了,却不甘休。这家饭店本是潮州菜饭店,他偏又叫服务生通知厨房,再做一道蒙古族菜,手扒全羊。听是没有现成的料,做也来不及,便嚷起来,出去买呀,沈阳地区总不能没有现成的吧。这就对老C说:“其实,红山文化分布区域不仅仅在辽西,内蒙、吉林,外蒙也有。起源也不是什么辽西,而是内蒙。如果不尝尝手扒全羊,就不知道内蒙草原风情,也就体会不出红山文化膘悍狂放的滋味。”说着话一停,发现了问题,就大叫起来。众人只好听V君,撤下面前摆好的玻璃杯,换上瓷碗,喝酒也要好好感受一下草原风情。

3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4:00 | 只看该作者

到了回敬主人的时候,老C就站出来,扶扶眼镜,用些类似“有幸相见,承蒙厚待”的词句,说开话。说完便学草原气魄,先一口把碗中的老龙口干了,然后拿目光一看V君。V君喝一声好,尽地主之谊,也一饮而尽,之后又给老C咕洞咕洞倒上。同行的学者也不拦,只管随他们二人去。原来,老C有一些酒量,早年在北京工作,风采并不完全是上海人的。而V君也手下留情,让人上的是低度白酒。

喝过一个高潮,大家唠起来。

果然像传闻中的一样,V君是红山文化收藏家里的一条汉子。他愿意告诉别人他文化不高,只念过中学。不过,一说上红山,便有一股子霸气,十分像发给众人名片所标的鉴论家三个字,不光鉴,而且论,不论不行—他所说的话,句句一定得是上句才行。别人雄辩也不怕,就伸着脖子辩,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绝对不容许别人动摇他研究出来的理论。那就添上了胜利者的自豪,总结自己是中国的达尔文,发现了早于古埃及的中国古埃及雕塑;宣称自己就是一个野蛮考古的收藏家,软的不吃,硬的不怕,有的是撅头的风云事迹:

他不管他是谁,他就那么告诉人家,产生红山古玉的年代,绝对不是他们说的五千年,至少有上万年。超过万年,也是应该去想一想的。他有证据。他有一件长牛角的龙神立像,已经腐蚀掉了半个鼻子。在自然界中自然腐蚀,非万年时间不行;

他不管他是谁,他就那么告诉人家,中国历史博物馆陈列的玉龙是赝品,如果不马上撤下来,绝对欺世盗名;

他不管他是谁,他交代负责收门票的人,进门看他的个人展览,一律买票,一分钱也不能少;

 

  ……

 

 

他不管他是谁的事老了。

听得开心,大家举杯就敬V君酒。

V君研究出来的万年理论,大家虽然叫不太准,却也没人那么傻,一定要急着枪毙他的研究成果,再犯自称最懂红山的专家所犯的错误。道理很简单,V君去西辽河的次数太多了,收上来的东西也太多了。不光有各色自然旧貌,而且羊也好,牛也好,龟也好,人物也好,器型演变大约可以形成脉络。这就占有了别人占有不了的信息。那么,他就是再野蛮考古,说出来的话再修辞不当,逻辑再不够严谨,也比根本没见过猪,或者见过但没吃过猪肉的人谈猪,更容易有红烧肉的味儿。

不过,作为一个收藏大家,在人际关系上的事迹,却不能让在场所有人赞同。收藏活动,一半是收藏,一半是活动。光收藏,不活动不行。而活动,恰恰是注意和专家人际关系的活动。

上海来的一个年轻学者刚把这话说完,便V君发生了矛盾,两个人就掰各自的理儿,输的喝酒。

很快引出焦点问题:在中国,只有国家承认的红山专家,才有红山文化的话语权。结果民间研究出来的成果想公布于世,就不能“未经许可”。那么,就必须和专家团结得紧紧的,向专家的口径靠拢,接受专家指导,让专家点头。专家点头了,你才有地方说话。

这倒是一个有眼睛便能看见的现实。另一个上海来的,还举得出实例。有一个宁夏文化馆的工作人员,在外国不承认活字印刷是中国一大发明、中国考古工作者又拿不出物证的时候,千辛万苦地去调查,最后在一个西夏经卷上找到了证据。这本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可召开专题发布会时,竟没有人通知他参加。连央视主持这个节目的人,也不得不叹息,这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不是文物系统的人,在文化馆工作,通知起来,找不着那个电话。

这面还没论清,那面竟骂上了。是一个沈阳人,模样白白净净的,还带着几分不够配合的斯文。妈妈一气带出话,都是亲身经历,故事便非常有头有尾:

找红山鉴定专家鉴定,人家离你八丈远,连东西摸都不摸,好像一摸,就会传染上什么疾病;个别东西,一旦有点要认了,又说他知道东西出自哪了,巴林左旗巴林右旗地和你讲一顿,显得学问十分高深。其实,那东西出自赤峰,是收藏者自己从山上捡的。可等你这么一说,那东西还能不能算是真的,就值得研究了。理由非常好找,国家考古从来没有在赤峰发掘过这样的器型;

35#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5:00 | 只看该作者

召开民间研讨会的时候,你一发表言论,你看吧,没等你讲上几句研究出来的东西,被请来的专家们,就在那边没文化人的样儿了。娘们几几的,歪头的歪头,用手挡脸的挡脸,背着他挤眼睛,相互交流坐在那里无可奈何的感觉,好像听他说话,受了多大罪。

那个沈阳人这样说下来,话不得不拐了道,说明一下是在哪一次召开的民间研讨会上,又唠出更新鲜的事。是几年前,那些专家与红山帮一起成立过红山文化研究协会。红山帮支助了不少钱,可不见研究出什么,只见客饭越吃越多,越吃越贵。

屋内沉默了。原来,沈阳这帮红山古玉收藏家,并不是天生好斗。

只有A来财一个人坐不住,大大来了一些精神。事情似乎允许一个感到幸运的人,想象出另一番故事:

也许正是因为沈阳出了一个V君,狂妄自比达尔文,自称发现早于古埃及的中国古埃及雕塑,虎着着地的和红山鉴定专家较劲儿,所以红山鉴定专家更不肯承认在国家收藏的那两百多件红山古玉之外,还有半件真的红山古玉;

所以在一级市场上,红山古玉的价钱一低再低,越来越稀烂贱。有当年在拍卖行买太阳神的那个钱,可以在文艺路古董市场买上一汽车,十吨红山古玉;

所以像A来财这样的人,才会用那么几个钱,收了一堆,还是精品。要不然,他一件也买不上。

A来财心中生出一番对V君个人的感激之情,坚决加入红山帮,就议论起鉴定专家不行,说上午在市场上看见那位鉴定专家的事,说击鼓说唱俑一有彩绘就不对的事,弄得别人哄堂大笑。

直到这时,A来财也只是知道从别人这样那样的事中猜测事情的真象,却还是想不起来想一想他过去的那些信,到底为什么大都白寄。他在那些信里应用马克思主义,弄出了那么一派道理,给懂马克思主义的人听,算不算是又一个活动得不好的实例—懂马克思主义是一回事。应用马克思主义是另一回事。和求鉴者一起应用马克思主义,更是一回事。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穿多大裤衩。

那边早有另一个沈阳人,顺着A来财说的“市场全假”,讲开了自己亲历的事:

2004年春,一乡下老者在“尽是假货”的文艺路古董市场上,卖一方狮纽汉印。他说是祖上留下来的鎏金铜印,但问也无人问。来了一个入市不深的毛头小伙儿,因为买过假印,见了这个认为是真的东西,便非买不可,终以两千元买下。回家看得越发喜欢时,开始害怕老者鎏金一说有出入,是老者在真的汉印上抹了现代漆反金光,便去地质研究所检测中心验,结果是物表的确罩着百分之七十金成分的物质,而且很厚,相当于十二开金。不过,下不了里面是什么材质的结论。一想,一千多年前古人已有金泥工艺,里面会不会是陶胎石胎什么的,便又认真了,竟找个不显眼的地方下手抠了,却见露出白光,原来是个银胎。他喜上眉梢。才明白今人喜欢把金印想象成古人显阔,个个都造得纯而又纯。而古人却考虑制作、使用,要轻要硬要节约。这完全是两种认识途径。他对今古产生这样的认识分歧,兴趣不大,倒十分高兴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以现代工艺品白银卖价计算,即便是造假,造这方重量相近三百克的印,再鎏金,成本也不会少于一万。那么,每卖一个这样的造假印,造假的人必须赔上八千。如果卖十个二十个的,造假的人一家住哪儿就不好说了,也许今后只能住大野地。

A来财正听得有趣,被老C一拉。老C告诉A来财,他有鉴定古陶的绝招儿。A君叫着是吗,立刻歪过去头,听老C讲细。

不知几时,那边声音又高了,只听V君接了什么人的话,在那里说:“我不管别人,反正我自己是有啦!将来玩够了,国家一承认,我就卖,就能得到一笔好钱。要是国家老不认,还愿意被那帮红山鉴定专家搓巴,也不要紧。我有儿子,我留给儿子。要是儿子也信那些混话,那我谁也不给了。我在死之前,找地方把它埋了,让谁也别想再找着。大地里的东西,送回到大地里去,再合适不过了!……”

有人猛地一声喊对,气氛似乎上来了。但之后,竟一时谁也不再说话,又有些悲壮起来。

不知哪个开口,提到了苏秉琦先生,大家便重新热闹起来,一句接一句地赞美这个苏秉琦,苏秉琦立刻就是考古鉴定界的邓小平了。

36#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7:00 | 只看该作者

在中国考古界,红山文化是苏秉琦先生最先给予肯定的,并明确提出,中华民族文化起源具有多元性,也许长城以外比长城以内更早。他有很多很多这么经典的话,可以让大家拿出来讲。苏秉琦的人品,也被议论得相当不错,仿佛早就与在座各位互相来往,交情十足。

冥冥之中,屋内就有了苏秉琦,红山文化研究就有了苏秉琦气氛。苏秉琦气氛,并不是民主气氛,而是不民主气氛。不过,如今研究和鉴定红山古玉,却似乎特别需要苏秉琦那种不和任何人民主的气氛,大吼一声,力排众议和历史的惯常结论。只是苏秉琦已经不在了,大家只能平衡平衡极其不满现状的心理而已。

有的时候,文物界的事,也和现在中国其它事一样,往往是上头支持一句,水就活了,浩浩荡荡,一泻千里。反过来,不管底下怎么忙,他打一个喷嚏,也是白忙。更现实的还是,圈外的人不懂,却习惯最信权威专家的,就像挤着看专家门诊一样。他们的理由十分充分。怎么说人家也是名医,有病不信名医的,信谁的。结果一股力量,意外得到另一股力量的支持,势力就膨胀得老。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种普及鉴赏古代文化的方式,会在一次破获重大文物盗窃案上,帮上一把好忙:

在迎接本世纪的时候,一个刚刚出狱还没回家落户口的人,趁夜里电视直播世界足球赛,万人空巷,从辽宁博物馆盗走了几件考古工作者亲自挖掘的红山古玉。这使公安机关大为震惊,立刻行动,对全市古董商进行询问,并取指纹,一个也不漏。但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后来,抓着一个捣卖假人民币的家伙,在他的住处一搜,竟发现关于红山古玉的书。一审,原来他就是那个盗红山古玉的人。盗走的红山古玉,也完璧归赵。这个贼在盗出红山古玉后,逃至广州,拿到市场上卖,结果古董商人一个也不认。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能够从戒备森严的博物馆成功盗走国家发掘的红山古玉,却不能在无比自由的状态下成功卖掉这些红山古玉。环境一变,真的也真不了。被逼无奈,他只好另谋生路,就捣卖起假人民币。这一捣卖,才出了事。人们分辨不了红山古玉,却分辨得了比红山古玉更难鉴别的假人民币,八个人看,十个人准。

A来财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

妻子在家坐了一下午,竟有了想法,一见A来财的面,便急着问“看见他们的东西了”。

A来财说:“看见了。”

妻子说:“外貌和咱家的一样不?”

A来财说:“绝对一样。”接着,兴致勃勃地讲起V君的东西来。

妻子感叹着是吗,笑了。再听下去,又一点一点严肃。到底惊讶起V君还办过展览,仿佛亲眼看见了一样,脸上的表情便复杂起来,十分醋味。现在她对家里的东西是好是坏又放心不下来了。她愿意家里的东西比V君的好。

A来财爽朗地大笑起来,说:“他东西是多,但掩盖不了咱们的光辉。我发现,他没有龙塔!……”

妻子疑疑惑惑感地说了一声是吗,问了一个详细的,见V君的确连一件类似龙塔组合的东西也没有,才认真高兴起来。这就一定要放慢唠嗑速度,犒劳犒劳在家庭经济危机时刻带回来这么关键信息的丈夫,让他先喝茶。她说茶解酒,她早已经为他沏好

 

 

 

37#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8:00 | 只看该作者

十四、天下造假人,相互通过电话研究吗

 

不出击鼓说唱俑见水溢出的那种味了。埋在地下一千年多年想着老C告诉的鉴定古陶绝招儿,A来财也不睡觉了,把击鼓说唱俑搬到桌上,又端来一碗清水,就来进行实验。

清水滴在击鼓说唱俑背上,刷地一下,被陶吸干了。反复数次,便阴湿出一小片。一股千年土沁的味道,悄悄弥漫开来。

A来财愣着。愣够那个劲儿,又想起事,穿上衣服就往楼下跑。见所有窗口都已经熄灯了,院内漆黑一片,才知道忘了拿手电。只好扶住墙,蹲下来顺着墙根在地面摸。手指感觉到的东西,一会儿软,一会儿硬,一会儿尖,一会儿锐,一会儿干,一会儿稀。待摸到草多处,到底摸着方的。判断出是砖头,便高兴地拿回家来。也用水一浇,又闻。这一回,就是把鼻子摁上去,也闻的东西,的确与现在的东西两样儿。

嘴里就是一叫,就把床上的妻子弄醒。妻子一时懵得愣眼不动,待听清丈夫说的鉴定古陶绝招儿,才知那俑也被证明是百分之百的真,脸就涨红起来。不管专家认不认,卖没卖出去,也是又多一件真东西,家里又少了一份经济上的损失。

第二天一想,A来财还是睡不了觉,索性按鉴定专家在书上报上电视上劝告收藏者谨防上当的路子,干起仿古做旧的勾当:用高锰酸钾染玉,用氢氟酸烧玉,用火烤水浇炸玉,用乌梅汤煮玉,只是没有活羊,没法做把玉塞进羊腿的实验。

A来财用实验品与自己的古玉认真对照,还是不肯轻易满意似的,来了更细的劲儿,干脆就跑到沈阳玉器厂,买来一块天然原石,拿着放大镜,又和自己的古玉对比,和仿古做旧的玉对比。原石的外貌总是自然旧貌,参照起来格外心里有数。一路看下来,突然一个人在屋里疯笑起来。这一笑,就一直笑到妻子下班回来的时候。

妻子忙问A来财又怎么了。

A来财说:“都说做旧用酸烧玉,可酸烧具有清理污物的功能,是减法。就像厂子电镀车间电镀前一样,一烧便干净了,表面什么污物都不剩,重量一定比原来轻。那么,这些玉石上的白皮子,早该没了,怎么还有?是后抹上去的粉笔沫吗?一个粉笔沫,就是让画虎毛最密头马连又根根不乱的鬼子画家来抹,也抹不出石头纹理,迎光一照,保证与石头地质透出来的纹理不一样!闹了半天,那些红山古玉造假的话,全是以讹传讹!高仿这,高仿那,其实是高仿出古玉鉴定专家,他们根本就不懂生坑古玉什么样儿,还不如我这个摆弄过石头的建筑工人!”当即就拿他的实验品,一样一样地给妻子讲开,脸上罩着红色。

妻子太爱她的丈夫了,忽然感觉他的生命十分重要。她得好好活着,他也得好好活着,一定得等到能让人更好好活着的时候。她立刻催他上床睡觉。

也许因为自己已经取得了实验成果,并领教了那份快乐,A来财心平气和了,再也想不起来骂红山古玉鉴定专家。他觉得,买卖古董的过程,是探索发现的过程,光感情用事不行。他十分愿意承认自己过去骂人是一种无能表现,好好地衬托一下自己已经取得了多么了不起的成果。这就有瘾了,琢磨开新的实验,一个一个地进行着。一时间,天下最快乐的事,也就是实验了。他要多方证明出他的东西,做到准确无误,皇帝见了也得点头。

兴致勃勃地忙了大半月,再没一点新的收效,眼看实验不下去了,A来财又坚持了一日,竟有了天大的发现:

在自然状态下,击鼓说唱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儿;青铜锅和带黑白沁斑的红山古玉,也有那种说不上来的味儿:玉衣上更是有。这种味儿,不会因为久放而消散,并变化着。天干燥时,味儿淡一些。而一下雨,便随着空气潮湿而浓重起来。

这个发现,和老C没一点关系,完全是他自己的,A来财无比高兴起来,充满了比和科学家还科学家的成就感。最妙的还是,科学为他东西的自然旧貌说话了。他明白科学说话意味着什么—红山古玉是他的个人财产。现在他的个人财产才真的能够做到神圣不可侵犯。从今以后,谁不让他发财,也不行了。

妻子下班回来的时候,A来财叫嚷道:“我又有新发现!”

妻子把脱下来的衣服一放,急忙来听。

A来财讲完东西都有那种说不上来的味儿后,启发开妻子,“咱家的东西,山南海北。古玉赤峰来的,玉衣朝阳来的,击鼓说唱俑、青铜锅河南邙山来的。三个东西,来自三个地方,相隔千里,造假的人有可能相互认识,都是哥们儿吗?哎哎哎,就算他们都认识,也哥们儿,可有可能在造假之前,相互通电话,研究造一个公共的气味吗?!而真东西,不管你哪朝哪代的,也不管你来自哪省哪市,其实都藏在一个地方,地下!坟墓!……”声早高了。

妻子一脸惊奇,立刻一一闻。闻过后,一种不自信的表情在脸上停着。她说她的鼻子不好使,闻什么也闻不准。

A来财对妻子大为不满。好好的鼻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好使了呢。那脸便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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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19:00 | 只看该作者

十五、喜蛛也来凑趣

 

家里只有两个鼻子,用不上妻子的鼻子,只剩下自己抽烟薰出来的鼻子,A来财开始有些不放心了。第二天,就全天闻。

妻子回来的时候,叫了丈夫,只见他不应声,倒坐在那里,捧着那个破烂青铜锅一动不动。她不禁快步走了过去。

A来财说:“我就奇怪,青铜锅放在床头柜边上,里面怎么还生了喜蛛?家里这么大,哪儿容不下它,可它偏偏往锅里跑。锅里有什么呀?什么也没有!”正这样说着,话一断,立刻理清了一下午没有理清的思路,就嚷道,“锅里有味儿呀!”

妻子说:“什么味?”

A来财说:“还能有什么味?就是你闻不出来的那种味!你闻不出来,它帮你闻出来啦!细想这太有道理了。那种味,比家里刷油漆的木柜、新烧出来的陶瓷花瓶、塑料造的脸盆,以及屋里的一切的一切,更自然!更无毒!更富有安全感!更值得信赖!那么,就安下家等着吧,等着别的昆虫也像自己一样能来,结果就得到一顿接一顿的饱餐!动物伟大呀,竟能在现代居民家里,找到人类污染最少的地方生存!”这就讲开低级动物比人敏感百倍的感觉器官,推断出尽管它们没什么脑筋,却也一样能够活得很好,就是因为他们有过人百倍的感觉器官。并推断:“做旧要用化学腐蚀。所以这个青铜锅上的窟窿和锈,绝对不是人们做旧时用酸烧出来的。那么,锅里的味儿,也就自然可信,是个辨别真假的标准味儿了。而击鼓说唱俑、古玉、玉衣的味儿,偏偏又是和青铜锅一模一样!你还想说什么?你什么也说不出来啦!”

妻子立刻发现,丈夫的左眼很红,不是个好红。

A来财竟故意吃惊,大叫一声是吗,往墙镜里扫一眼,更开心地笑起来。也不听妻子在那里讲劝导的话,只管保证今后绝对不再熬夜了事,又急着来唠。唠着唠着,话丑了起来。“说找人鉴定古董自然旧貌,不如自己家里养条狗闻闻,有点骂人。但说弄个喜蛛往上一放,第二天看它跑没跑就行了,倒是一点也不过分的。喜蛛不见得有做蜘蛛的良知,但绝对不会撒谎。一旦闻见东西上有不安全可靠的味儿,一定急着跑,绝对不琢磨安家的事儿!”他大笑起来,沉浸在自己救出自己的胜利中。这就格外得意,想起来总结自己,说:“天底下,你说交什么学费,能让人学习最好?我告诉你,买的东西,被人一次次说成假的,自尊心一次次受到挫巴,是最能学好的学费。一旦交了,你瞧吧,各种知识自己就噌噌地往你脑袋里进,绝对不存在学习不下去的事。只是这种学费太贵了!”

事情轰轰烈烈地过去,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妻子关于眼睛布满血丝的提醒,便发生了效力。A来财老实了,一句红山山红的话也不再说。妻子见了,目光中忽然透出苦闷的神情来。

A来财的妻子到底是A来财的妻子。没出三天,就琢磨出丈夫能够接受的治疗办法。她让他吃阿斯匹林,说这是被世界卫生组织公认的好药,一百年没被淘汰,还被证明出不但对防治心血管病有好处,对预防癌症也有一定作用。之后便强调价钱,“才五元二一瓶。一瓶可以吃上半年……也不用吃上一瓶,咱们家也就有钱了。”

A来财不肯吃。他讨厌妻子把他看得这么小气。等妻子上班后,才打开药瓶。闻闻里面的酸味,骂一声,倒也按上面的说明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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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20:00 | 只看该作者

十六、鉴定民间红山古玉之前,专家相互通过电话吗

 

因为红山古玉没一模一样的东西,国家博物馆展品的来源,又比千千万万百姓手里东西的来源,窄小得多,民间红山古玉便是一个重要补充。否则的话,别说那么多在民间真实存在的人体圆雕没处塞,连国家博物馆自己已有的东西也孤立无援,写不好展览说明了。河北一博物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收集到一件人身兽首圆雕石像,呈蹲踞姿,头有八分像鳄鱼之首,双手托着下颌,双肘支于膝上,后背还做出了配合其姿势的脊沟,妙得让大名鼎鼎的“思想者”,也要略逊一筹似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国宝玩意,本是红山文化的物证,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说了,却一直只能含糊其词,弄个史前二字,一带拉倒。

红山古人制玉历史是三千多年,换算这个时间长度,相当于从西周到现在,又是私有制萌发阶段,经历历史的剥皮不会少,类似宫廷政变的事也一定有,表现在文化上,实在是几个玉龙论不下来的。这倒有些像制作毛主席纪念章,论不了建国五十多年来全部工艺品历史一样。不然,胆子得有多大呀。

沈阳已经有个收藏者在写红山古玉“一百问”,当头的一问,便是红山古人是怎么产生那么些构思的。不管他的这“一百问”,价值是不是一定高,但问出来本身就开拓思路,让人想多想远想深。应当说,民间红山古玉在沁色上,在玉表石化斑化粉化上,特别是在各个器型中的文化内涵上,极其丰富多采,有着很多不为人知。这和在赤峰那片色泽沉红的山野上,当年能看见的一些飞禽走兽,现在已经看不见一样;和在构思那些玉石作品时,红山人生活在那样的生态环境里,很容易就会那么想,而今天的人,你打死他,他也想不上来一样。

可是,在鉴定民间红山古玉时,往往会听见一个关键词,以“东西对”或“东西不对”,来论说鉴定结果。“东西对”,被鉴物便是真品。“东西不对”,被鉴物便是赝品。没人能知道这个专业鉴定术语,产生于什么时代,但一定是和一种对的技术有关—用已知的一个,去与另一个对。对得上就“对”,对不上就“不对”。这也许就是这种鉴定术语的来源吧。

应用这种对的技术,需要有一个强大的数据库支撑。不光在器型上,在沁色上,在玉表石化斑化粉化上,而且在当时的宗教信仰上,祭祀形式上,社会风俗上,生产力水平上,地理环境和自然气候上,都有一点全,能全到精神上,产生一种让人把握得住的依据。目前认定的二百来件红山古玉,要概括从五千年以前开始、到不知再上溯多少年是头的三个时期诸多部落的远古文化、远古技术,以及在地底下处于种种复杂的保存条件所造成的旧貌,情形大概只能像拿几件青花瓷瓶论中国一万年陶瓷史一样。到头来,对的技术不过是一个乍听起来似乎有理的时髦名词罢了。

不过,还是有了分歧。如果允许用相对虚幻这个词,来形容研究鉴定民间红山古玉面对的是一个迷雾重重、有待揭开真相的世界,那么同是文物圈子里的人,学者给人的感觉,有些像野外考古人员,是虚有者。面对存在的可能性,心里最怕的就是研究出来一个没有,嘴里最不敢说的就是没有。他们格外钟情意外发现所带来的惊喜,够着够着去发现,未知世界老是太大,完全儿童化,在学术上表现得非常纯净。而所谓的红山古玉鉴定大师,则正好相反,是虚无者。他们最敢说的就是东西不对,是说无容易说有难。城府又极深,绝对自信五千年以前的事,早早装在他的肚子里。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鉴定结果显然不是纸上谈兵,一旦被鉴物“不对”,对投资者来说,被鉴物便是扔货,是铺马路的材料,只能卖给城建公司。

沈阳生意人的历史到底重演了。就像十多年前,在两种经济体制交替时,生意一受到封卡压,收益被人为弄得不好,做生意的人就一定要怪罪到管理人的头上一样,现在红山古玉收藏者也十分怪红山古玉鉴定专家。于是红山古玉鉴定专家的日子,就不如学者轻松了。

一个性直的收藏红山古玉收藏者,压不住火儿,碰上在博物馆当字画鉴定专家的朋友,也一样骂红山古玉鉴定专家,根本不管他们都顶着鉴定专家的名,脸上没一个能好看。

那朋友便想起划清界线,再不能和自己的那些同行一个样了。批评起来,竟如告密一般,一形容就形容到“他们现在对民间红山古玉的态度,与当年老蒋抓共产党的态度一个样,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承认一个。完全是一种白色恐怖,白色围剿!”他一点也不为他们说好话。

很少有收藏者能像分辨自己东西真假那样,捧着红山鉴定专家认真研究,为他们鉴定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收藏者与鉴定专家的关系,永远是非常微妙的。专家说收藏者的东西好,收藏者便好不兴奋。有的还故意谦虚,把明明已经很明白的知识,拿出来当众请教,甘心当一把小学生,为专家捧场。更有甚者,知道专家说错了,也端出听进去的模样,连连点头。前提是只要专家认他的东西,可以上市场换钱。可是,一旦专家说“东西不对”,那情况就另一个样儿。自觉心中有数的收藏者一定要提问,坚决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门还没迈出去,就已经把鉴定专家可笑的话,在收藏者中散布开了。他恨他一辈子,他就是他的敌人,他绝对不会为敌人想一想。

和现在究竟有多少件红山古玉一样,中国究竟有多少红山古玉鉴定专家,也是一个谁也说不清的谜团。

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对考古学十分重视,在重要的大学建立了相应的学习专业。半个世纪下来,见出一些效果。目前,具有资格证书的文物研究人员并不少。具有资格证书的文物鉴定人员也不少。他们分布在全国上千个博物馆或文物考古研究单位。虽然无法准确说出哪些人一定是专门研究鉴定红山古玉的专家,但可以肯定,加上不管自己专业是不是专攻红山古玉,只要与古玉搭上边,或者干脆只是在珠宝玉器行工作,或者去了一趟美国,隔着玻璃见过人家的古玉,摸过人家有古玉照片的书,就自称留学深造过,也大大方方出来参加鉴定并领取报酬的人,有一定数量。

对这样一支庞大的鉴定红山古玉专家队伍,如果让心里满是“仇恨”的红山古玉收藏者来回答,他们也不敢说人家在鉴定民间红山古玉之前,相互通过电话,进行过那样一场密谋。然而结果却是和相互通过电话一样,对民间红山古玉一个也不认。他们的心,似乎很齐。

心细一点就会发现,在否认民间红山古玉上,也不见得就是全部鉴定专家,只是事情变得有些奇妙而已。辽宁省某拍卖行,特地花钱聘请一位在省内有些名气的专家坐阵,作为吸引更多更好藏品和客户的招牌。也许这位专家不好意思一个人来赚钱,便带了一个年龄小些的专家。上场时,小的打头阵,验第一道关。一个卖者拿出来的红山古玉,被小的大加赞美为真品。老的看上几眼,也同意过关。可负责定价的拍卖行工作人员不收,说那块古玉上有做工留下来的划痕,不符合“用绳子一点点磨”的做工标准,就拿眼睛看那老的。老的不说话了,拿眼睛看小的。小的没处可看,干脆把眼睛一低,不吱声拉倒。过了那个风头,小的才小声告诉已经要走的那个卖者,好好留着,反正他认为东西是真的。

麻烦也就出在这个当面不吱声拉倒上,显得过于微妙、过于暧昧、过于不理直气壮了。统计总是一件格外郑重的事,没在公开场合表态民间有红山古玉,便无法让人往里面统计。结果很想说说话的人,也说不上来不否认民间红山古玉的专家有多少,占鉴定专家人数百分之几,只管一勺烩,让他们在古董行里留下一个有些统一的印象,被人七说八说,形容得不象样。

庞大的鉴定红山古玉专家队伍,在遭遇民间红山古玉的时候,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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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21:00 | 只看该作者

十七、有时故事是鉴定的小兄弟,一切尤如猜猜谜语而已

 

世界上出现现代考古学,不过三百年左右的事儿。在中国的历史更短,大约只有一百年左右。从严格意义上讲,现代考古学溶合各个学科的积极成果,是一个全新意义上的考古学,对文物挖掘、文物研究、文物鉴定,以及使用相应的科学手段操作,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从上世纪初,到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国曾出现有眼光的大文化人,形成一个规模不大的考古研究群体。王国维、鲁迅也在其中,算得上是领军人物。他们在重新认识历史文化方面,起着一个重要的转化作用。但是有点偏科,王国维先生终究是要建立传统文化最高的信仰去了。而鲁迅先生,在他的杂文里论得了白蛇传中所有人物,是非曲直,却论不了雷峰塔是哪一个五代吴越王建造的,也终究显示出要革命去了。他们一心只想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化作一种英雄气概,引领文化意识形态的时代潮流。而对运用在世界范围内已经发生的工业上的革命成果,科技上的革命成果,来建设健全中国现代考古学本身,兴趣不大。后来,王国维先生干脆就是一种傲慢态度,“那有什么了不起,中国怎么也是老大”。结果现代考古学中以科学为主的一些内容,便在他们带动下,又一次变得不能引人注目,成为现代考古学可有可无的东西。那时的中国现代考古学,至多只能算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信号。

以科学技术手段鉴定古玉的自然旧貌,也被搁置一边,留下来的还是那些没有被颠覆的旧考古学学说。其著作也极厚,内容也涉及到造假者如何作旧,只是过于吝啬文字似的,一带而过,倒使那些从宋朝起一代代听说下来的作旧工夫,非常神了。再配上一些乾隆皇帝喜旧作旧的说法,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一旦摸着,便是一身冷汗,恍恍生出骇人听闻的作旧故事,一世界的科学顿时全没了。上世纪初中国有过的“疑古”之风,在鉴别古玉上刮得更甚。

到了新中国,讲究全面建设,本该是行了,可连个中国科学发展史,也一度少有人研究,只是把华佗、蔡伦、张仲景等一堆古代科学家的名字,装潢进学生的课文里。似乎记住他们,是学生们的事。而研究他们,应用他们,连学生们的事也不是。以致大名鼎鼎讲得全世界都知道的地动仪,产生了两千年,到了新中国成立了半个世纪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历史概念,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动的。近年郑州博物馆想逼真一点,才找人深究,做出来一个近似的器物。也只是一个会动的模型,推测推测过去而已。至于未来,还不知能不能有细心的人去开发利用这个成果。

至于鉴定古玉,仍然是“疑古”之风不断,一直疑到发现不过三十几年的红山古玉上,结结实实做了“疑红”的一派。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从国外工业革命有资产阶级开始,那些被我们很好骂过的资本家,却十分注意研究科技发展史的人,一旦发现他们有所发明,便找上门去,一定要利用利用他们的发明,一点也不客气。不见得一定是尊敬这些人物,但利润实在是尊敬这些人物。

中国一把越王勾践剑,采用了硫化处理技术,使剑面产生一层保护膜。而这项技术,却被德国人申请去专利。尽管中国发现这把剑的时间,比德国人申请专利的时间晚了二十多年。不过,这项技术在中国已存在了两千四百多年,没有代代承传,却是一个事实。在旧有的不配合社会发展的传教手艺观念之外,没有文字记载,不重视技术自身价值,又是一个事实。说到这些,好象还都是过去人的事,也就算了。但作为一项新技术,一旦产生,当时不见得会吝啬到只造一把剑,只在兵器方面应用,并且只在德国人申请专利之后才肯重现在中国的土地上。那么,又有了什么样的事实呢。也许是在无数次重现的一刹那,又从心比斗大、而且事后一定能找出好听理由为自己推脱过去的人眼前溜过去了吧。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转眼中国全面建立现代考古学,比世界出现现代考古学,晚了大半个世纪。不过,还是让人不忍心挑剔鲁迅他们那些遗憾:

也许他们当时研究自己的主流题目真的是没精力顾上那些,或者完全用不上,才不大注意建设由其它学科积极成果构成的现代考古学,结果只埋头打自己的井,弄得一个个的,有些像古董生意场上的个体户;

也许人类考古最先遇上的一定是文化,旧考古学如此,现代考古学在衔接旧考古学时,也只能是如此。

可是,今天并不是鲁迅他们当年所处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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