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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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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很值得一读的小说-------红山古玉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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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1:00 | 只看该作者

六、努力的结果是一下就当上了骗子

 

按照原来的计划,A来财开始着手卖他的红山古玉,兴致勃勃进入到另一阶段,迎接他的收获季节。

不过,妻子怎么也做不到像丈夫一样兴奋。她有一份家庭女主人的预感,一份家庭女主人的冷静。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她在心里发问,一旦卖了东西,丈夫手里有了钱,会不会还是不管家里的日子,又买下去呢。抽大烟的人上瘾,丈夫买古玉能不能也上瘾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卖的钱再多,家里也还是摆脱不了一个穷字。而他自己,她的丈夫,也会成为一个只知道赚钱不知道花钱的怪物,一个像人但不是人的畸形人,一个日本社会里的经济动物。她看过一个关于夫妻性生活的统计,英国夫妻一周两次,美国夫妻一周一次,日本夫妻两周一次。那她的生活还有什么味道呢。这时候,她特别记得她妈说过,旧时乡下就有那样的土财主,只知赚钱,不知花钱,穷得不是人过的日子,一个咸鸭蛋吃三顿。畸形遮掩了内里,不然当年就不会有人替他们说话,爆发地主到底是靠剥削起家,还是靠勤俭起家的争论。

妻子越发觉得丈夫买上瘾的可能性极大。她是有根据的。红山古玉毕竟是钱,一件东西一笔钱,十件东西十笔钱,件越多钱便跟着越多,这都是丈夫说过的话。担心来,担心去,便寻找机会参与卖,以便能够把卖的钱,在第一时间里,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上。她负责收钱,也的确是他自己说过的。

只是日子到了这时,A来财已经变得非常自负了。他不让妻子直接参与。也不用她帮着出在他听来都是很女人的主意。如今他是谁呀,他是凭借自己眼力拥有一屋子红山精品的人物。他能买就能卖,怎么还卖不了,得配一个助手了呢。

A来财是朝气蓬勃的。他要一露面,让所有的人都看见一个英雄出世,而他自己看见的却是一大堆大吃一惊的脸。过去他没有这个条件,现在有了,谁不把他当回事也不行了。他盼望着这一天马上到来。

怎么把古玉往外拿,是需要认真筹划的一件事。

也许因为心里有一个十分值钱的定位,平时A来财自己玩古玉,也是轻手轻脚,如同捧着二十多年前的妻子。那时他第一次接触女人,他妻子又生得娇小,还蒙了一层白里透红的肌肤,就让人更觉得娇小得不行。现在的红山古玉,就是他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妻子,他不能因为卖,带着它在这个乱哄哄的世界跑。他有过教训,知道看它受伤害的滋味。那一次是在家欣赏时候,一不小心,与桌面上的玻璃板那么一接触,古玉便露出一块白茬。他顿时浑身躁热,冒汗了。古玉残一点,卖价就会被拦腰砍上一刀,眼看着往下降,降到人发懵的程度。他赶紧抹上吐沫,用手把它搓旧,让白茬显黄。尽管掩饰得也很像,不过在后来的日子里,每每拿出那块古玉,第一眼总是先往那个有残的地方瞅,然后打算欣赏的兴趣便大不起来了。

愁了两天,A来财有了办法。他借了一个相机,把他认为别人一看就会称之为弥足珍贵的东西,拍成照片,然后往精致的信封里一放。这就放心大胆地出发了,自行车照样骑得和往日一样猛,在大街上蛮不讲理似的。

每天联系卖东西回来,A来财脸上都没有一点笑容。妻子问了,他只是说跑得太累,天又热。坚持走了半个多月,他断然哪儿也不再去了。

这半个多月里,A来财去过故宫门外的每一家古董店,去过电话本上注有名字的所有拍卖行,找过他觉得很有能力卖的哥们儿。地质局、博物馆也去过。但是,他的东西没有一个人认,毫无余地地变成了假的,赝品。他完全糊涂了。怎么东西一要上市场卖钱,就一点也真不起来了呢,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一个像刘工那样的专家呢。红山古玉市场真是一个叫人把握不住的魔鬼。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论在家坐着躺着,还是半夜忽悠一下醒来,脑袋里都是那些联系卖东西时的场面。A来财忘不了那些场面,不得不重新经历,重新体验:

不友好的,看了照片,只管哄堂大笑;

友好一点的,便给他倒一杯水喝,并且不在意地拿出自己向来不肯愿示人的绝活儿,结合所谓红山专家在媒体上的告诫,指着照片,一路讲下去。这么假,那么假,还有一连串的造假方法跟着。讲得自己好不神气,比专家还专家。讲得A来财彻底二百五,从头到脚全灰溜溜的,皮凉鞋也不再黑亮;

非常友好的,只是很有分寸地说自己说不好他的东西,然后说些类似吃一亏长一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宽心话。那时A来财的感觉也还是一样好不起来,照样是一种行骗当场被人识破的感觉。他只想马上揣起照片离开。

这种重新体验,对A来财来说,太残酷了。委屈的程度日益加重,做人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以前他听见妻子说那些不放心古玉的话,只知道恼怒,并没有别的情绪,不过现在有了,知道什么叫伤自尊了。

12#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2:00 | 只看该作者

七、锦州多了一种叫“锦州文化”的文化

 

妻子感觉亲自卖古玉的机会来了。

妻子坚决站在丈夫一边,显示出少有的坚定。她一百个不相信自己家的东西是假的。那种感觉十分顽固—哪一样东西,都是花她家的钱买来的。

妻子认为丈夫之所以出师不利,是因为丈夫外场不行—太抠,对人家没一点表示。如果在请这些人看东西之前,吃上,喝上,花上,你看到人家还说假不。

A来财听愣了。从来没想过的行为习惯,如今成了最最难堪的贬意词。他真的觉得,干古董生意这一行,并不比干别的行当能够轻松哪去。糊涂涂地就想,买时靠自己的眼力行,可卖时就不行了,得靠人家的嘴巴,让人家的嘴巴掌握自己的命运。他困惑起来。

妻子在那里继续说着。“我想……”她试着说了两个办法。看看丈夫的脸,又补充说:“一定能行!”

A君觉得妻子有点讨厌了。不过,也不拦着妻子。妻子要去卖的东西,毕竟是他着急卖的东西。

妻子平时爱联系人,有铁哥们儿,其中一个姓张。张哥们儿为人豪爽,且极要面儿。凡是他想帮忙的事,他的哥们儿不帮忙也不行,不然就算不上是他的哥们儿。这么一穿,力量老大。只是常常事倍功半,为办一件答应人的小事,单是请哥们儿吃喝,他自己就花了大钱。

妻子把卖古玉的事,与张哥们儿一说,张哥们儿立刻应行。不出三日,张哥们儿一个联系一个,一直联系到大拍卖行的鉴定师。

到了邀好宴请的这一天,妻子早早从单位赶回来,对着镜子认真打扮一番。站起打算走,一望桌面,不由问丈夫“东西呢”。

A来财的目光,坚持往桌面上一指。

桌面上有一个信封,原来还是用那个拿照片让人看的办法。妻子说:“人家得看实际东西。”

“看照片,和看实际东西一样……”A来财说开他的照片拍得非常清晰,色彩还原和实物一点也不差。

妻子说:“这一顿饭钱,少说也得一千元,白吃就好了。”

这很管用。A来财闷头坐了片刻,站起身,找来防震泡沫塑料,左一层右一层地把古玉往圆了包,圆到真要是往地上扔,也能像皮球弹弹,里面毫发无损,才罢手。他把圆球往桌面上一放。

妻子拿上,从家出来,一路春风地奔万豪饭店而去。

万豪饭店是大饭店,消费极高。尽管家里根本开销不了,这顿饭钱是她现从娘家借来的。不过,她不知道心疼。她非常自信这次能行。

A的妻子进了预订的那间包房,一下愣住。那真是够意思,张哥们儿把一个联系一个的哥们儿,全招呼来了,气氛就热烈得不行,显得招待很有标准。而被请来的红山古玉鉴定专家,上首一坐,笑容格外可掬,绝对不像丈夫遇到的嘴脸。

和鉴定专家寒暄片刻,A的妻子再也没有了桌上仅的一个女人应该有的那种稳重,竟顾不上程序,毛毛愣愣地在宴请之前,把东西拿上桌面,请专家看。这时才发现,带来的是那个最扎眼的两面雕,女阴在众目之下露着。她的脸一直红到脖子上。

大家早呼地一下围紧,低头看着那东西,肃然起敬。

鉴定专家笑了。往外躲了躲身子,把脸探出来,只管向A的妻子夸这东西也真是被刻绝了。

A的妻子的脸更加红了。接下来喝酒,并自觉地用上了和鉴定专家一样大的杯子。一杯一杯地喝着。好象一转眼的工夫,便感到下面紧迫,只好笑着打个葫芦语,请假出来,奔卫生间而去。回来时,坐下照喝不误。

不知哪个要了歌儿,在那里唱,声音竟也缠缠绵绵的,弄得大家一起参与,就一直闹到半夜。

眼看走出饭店门外,A的妻子着急了,忙借话问鉴定专家,下步怎么帮她安排卖。鉴定专家回头一看联系他的人,说他已经跟他交代完了。晃晃地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认真地说:“一有机会,我立刻通知他,赶趟。”

A的妻子笑了,把鉴定专家送到出租车上,塞进去一张五十元钞票,预先付了车费。

之后,稀里糊涂地,大家在黑暗中各自散去。

A的妻子紧紧抱着装古玉的皮包。

一进家门,A来财便问妻子怎么样。

妻子哑声说还行,愣眼看看灯,一头栽在被落上,便睡着了。一股酒气在屋内弥漫开来。

13#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4:00 | 只看该作者

A来财向来不喜欢喝酒,也就不喜欢酒味儿。不过,现在他一点也不生气自己妻子,陪别的男人喝成这样。倒来了一份耐心,把妻子一点点顺在床上,让她躺得舒服些。而他自己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真的觉得妻子很行。那么,将来卖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怂恿妻子花钱。现在别的女人有的东西,她都得有—事情就是那样令人尴尬地对比着。这一年,买古玉把妻子苦够呛,小来小去的东西也没添,一回家便脱下体面的袜子,穿露脚趾头的。而女人的市场又变化太快,想不到的新鲜玩意层出不穷,一个个往女人身上穿,把她们打扮得极为好看。

没出一周,联系鉴定专家的张哥们儿,又给A的妻子打电话,说他又联系到那个大拍卖行的一个干部,宴请的饭店也已经订好了,明天晚上六点半,还是在万豪饭店。

A的妻子奇怪又请,也不好细问因由,就只问订桌花了多钱,要立刻把垫的钱,给张哥们儿送过去。

张哥们说:“这回我负责。”

A的妻子一口一个不用。朋友帮到这份上,已经是非常够意思了。

张哥们儿在电话那边直了,说上次请鉴定专家没请好,这次他拿饭钱是应该的。

A的妻子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后来才问。

张哥们儿讲起来。原来,那个鉴定专家在A的妻子去卫生间时,告诉张哥们儿,这种东西也不一定一点价值没有,仿的有仿的价,将来也许有机会参加拍卖。鉴定专家还叮嘱张哥们儿,找机会劝告A的妻子,今后万万别再买了。他管这种东西叫锦州文化,便说起锦州人造假的故事,是工厂开得老大,你要多少这种东西,他们就有多少这种东西,可以成车送货。并感叹,没有人能想到现在造假的技术,会有多么高明先进。他说完就去洗手。回来时,想起催张哥们儿也去洗手。他说古玉做旧的时候,一定用酸烧,残留下来的酸照样烧手,摸过就必须洗手。见张哥们儿还愣着,显得不够配合,便认真启发道:“你闻着没,这屋里的空气都是酸的!”这一来,难堪的就不是张哥们儿一个人了,张哥们儿的哥们儿脸,也都一个一个红着。张哥们儿心里老大不快,这个鉴定专家叫他请的,而且他还是为一个女人办事。心里就来了犟劲儿,当初看见那件古玉的第一印象顽固起来,一定要叫个劲儿似的。他相信,这个鉴定专家不认,不等于天下的鉴定专家都不认,一定能找到认的。而明天请到的这个干部,是管的鉴定专家的人,他手下的鉴定专家老多了,可以挑最有两下子的。

A的妻子绝对不让张哥们儿掏钱圆场,说了一大堆话谢他,声音一滑,哭了。

到了第二天,A的妻子去了一看,拍卖行的那个干部,果然和那个鉴定专家不一样,见了东西便说,这绝对是真的,有五六千年历史,态度格外明朗。他说开古玉,一时显得十分内行,是专家型的管理人才。

张哥们儿笑开了,就陪那个干部说东西真—怎么真,真在哪说,气氛热闹得不行。

A的妻子忙着向大恩人敬酒,汉子一样干。

痛痛快快喝出一个高潮,那个干部遗憾一句“上次你们请人先告诉我一声就好了”,便问张哥们儿,“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吗”,一看大家。

张哥们儿赶紧大声回答不知道。

那个干部说:“面包厂管仓库的……”

这就乱了,大家左一个右一个怪不得,再提到那个鉴定专家时,一律使用面包厂那套货的称谓。喝起酒来,竟是特别甜爽,就掀起了第二个高潮。

谈到给A的妻子推荐哪一个鉴定专家,那个干部认真了,说那些鉴定专家都不行,只有他们拍卖行经理才是真懂,他们拍卖行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有他当这个经理。再说下去,话里充满敬仰的味道。

经理毕竟是经理,不是鉴定专家,就十分忙,找他的人老了。他一般不见,拿着手机在人们想不到的地方办公,工作时间也非常弹性。只是周一上午开中层干部大例会,他才一定在拍卖行。

赶在周一上班时间,A的妻子抱着古玉,去了拍卖行。见了经理,不免长长地客气起来。

经理说:“东西呢?”

A的妻子把那古玉拿了出来。

经理扫上一眼,说:“还有什么?……收起来吧……”便说开面包厂那套货说过的关于“锦州文化”的故事。不知道是他学他,还是他学他。

A的妻子木住了。

那个干部只管在边上点头给经理看。听经理把故事全部讲完,代A的妻子谢过经理,再默默地把A的妻子送到楼下,摆手告别。

马路上乱哄哄的。A的妻子边走边狠狠地往心里记这个“锦州文化”。

锦州制玉手工业很有历史,周代《尔雅•释地》中说:“东方之美者,有医巫闾之(王旬)、(王于)、琪焉。”医巫闾指的就是锦州地区。从那时起,锦州制玉一直没断,是当地的传统手工业,这便和岫岩一起,构成了东北制玉历史最悠久一说,名扬全国。不过,如果现在让锦州市民来讲自己地区的文化,即便是说了三天三夜,说尽了制玉历史,不得不说到又咸又鲜又丰富多采的锦州小咸菜上了,怕是也讲不出在光荣的制玉史上,还有一个形成规模专造红山古玉赝品骗人的“锦州文化”。他们还蒙在鼓里,做梦也没想到,外面的人下手那么狠,一下就让他们臭名昭著天下了。

应当提一句,制造仿古旅游纪念品,是另一个性质的事。锦州制玉手工业,的确按古代玉器生产过一些旅游纪念品,其中也有红山文化内容。不过,因为价值观念不一样,把一个蝉蛹用心雕刻,玉质又玻璃似地好,结果弄得轮廓、线条、道道、孔眼也跟着透明,分明不起来。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少了红山神韵,只是向红山古人学习一下罢了。红山古玉的艺术造型多简单,似乎允许有很多忽略,可以顾头不顾尾,把喜欢的整完就拉倒。做工也是能少一笔便少一笔、能浅一笔便浅一笔似的,显得每刻一道都非常吝啬力气,如同速描一般,勾勾了事,绝不见楞见角。玉质按现代的玉的价值观念看,也是不怎么样的那一种,实的质感强些。又罩了历史风霜,更是表面莹润的不多。相当一部分因地区土壤中的特别成分侵蚀,还蒙了红沁。如果玉表平整些,红沁便沁得均匀些,薄膜一般,且按石头机理的变化有深有浅,令人叫“大红袍”去了,欣赏得不得了。如果玉表不平滑,红沁则在蚀坑的洼处集中,形成无数重点,麻巴起来。只有放在远处时看,让麻巴宏观一些,才会获得树叶斑驳一般的感觉,不再觉得沁得有一点愣。红山古玉这样的艺术造型,这样的玉质,这样的沁法,与清代精雕细刻、纹饰繁琐不露地的玉石玩意比,似乎粗糙很多。可大美就在这个粗字上,是用了至少五千多年的工夫,才创造出这么天人合一的玩意,令现代聪明人好好满足了一回返朴归真的欲望。这根本不是一个锦州、一个辽宁、一个国家仿造就能够真出来的。开列仿造就能够真出来的命题,怕是连“西游记”中真假美猴王的故事,也没看懂。

1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5:00 | 只看该作者

A来财在家等着妻子,一直等到天色发暗,绝对到了她往日回家的时间,也不见她回来。心理顿时复杂起来:

一会儿是担心妻子从拍卖行出来,拿着东西去上班,再加上下班,一共要走两个小时的路程,要多不安全,就有多不安全。

一会儿是埋怨妻子,过去了整整一天,连一个电话都不往家打。

一会儿又猜,妻子这会儿究竟能在哪儿。待想到是不是在请拍卖行经理时,脸一下热了起来。事后还请的原因,立刻被猜了出来。一定是人家认了,并且安排好拍卖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A来财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天夜里,妻子也和A来财以前一样,再也睡不着觉了。发财的路,的确是出了毛病。

从第二天起,A来财自己也不看他买回来的那些红山古玉了。他一看,就忍不住冒汗。

至于这两次请人吃饭,花出去多少钱,妻子一直没对丈夫说,A来财也一直没问。两个人都不提一句。可是,各自在心里想,还是让那份好心,用上了卖古玩的真谛:有两个相同成对的好东西,一加一,价钱一定大于二。他们现在是,尽管尽量不一加一,但心思沉重倒一定大于二。那毕竟是在原有的债务上,又增加了两顿高消费的饭钱,而且也是非还不可的。A的妻子娘家的经济状况一般,父母多病,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要用钱呢。那么,从今以后,他们必须从每月仅有的一份工资中,再多挤出一百,作为这些饭钱的专借专还。话又说回来,即便不用还这笔钱,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他们还得还男孩儿的债,在没意外外捞的情况下,得一直还到他们所有还能活着的时候,还到他们还能领那一份工资的时候。

A的妻子的妹妹,给他们出了一个好主意。“什么这个那个的,就拿到市场上卖。人家能卖,咱也能卖,大家一起卖……”

A来财突然发现小姨子的话,比那些外人的话更刺耳。他一句话不说,脸涨通红。那就固执起来,非坚决自信自己的眼力不可。他买回来的就是真东西,个个价值连城。他绝对不能摆地摊,当假货往外卖一个。他那样看一眼小姨子:咱们走着瞧吧。

不过,A来财自己也不知道,他下步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别人走着瞧。

 

15#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7:00 | 只看该作者

八、赚上钱却也骂上人的王老弟

 

古董市场依然是一个做梦的地方。冥冥之中,仿佛是命运又安排几乎兜无分文的A来财,去了古董市场。

在去之前,A来财想起来向妻子保证,“我这次去不是想再买红山,不过是看看,听听信儿。说不好哪天一大早形势就变了,人们万众一心又认了。”

妻子爽快应行,竟变得非常开明,愿意让丈夫去。省得他在家老想失败。老想不开就糟了。

坐车来到市场,一进那门,去之前的那种模糊感觉便清晰起来,A来财就不是他了。看着地摊上摆着的瓷器、陶器、玉器,青铜器,他的脸一热一热的。这么多品种的古物,分明就是一堆堆钱,就是古人留给他的金子。那么,每一个品种,都是他的一条出路,都是他的一份光明,都是他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再也不为只能在家永远搂着那些古玉,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胜利而上火了。

A来财打定主意东面损失西面补,换个收藏品种买进。他开始琢磨钱,以男人各种生活理由,向妻子要钱,然后往兜里一揣,头发长就长两天,没烟抽就挺着,少洗澡就少洗澡。他当过搬运工、建筑工、锅炉工,什么苦都吃过。

A来财一点一点地贪污着家里的生活费。还没攒出一个像样的数,便认识了一个卖汉陶的沈阳人。因为卖假货的人,恰恰是城市贩子居多,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和城市贩子来往。不过这个城市贩子与那些城市贩子不一样,他不卖一件假货。

他姓王,摆了一摊子灰陶,个个表面自然粉化,是那种行里人叫十分开门的玩意。他的长相也像灰陶一样朴实,脸色又被太阳晒得铜红,那就十分像在大田里走着走着,忽然看见的人了。还有些秃顶。这一秃顶,显得脸圆了,身材也跟着矮胖不少,一举一动都添上笨劲儿,于滑稽中给别人增加多看几眼的感觉。

A来财与他三唠两唠,吃了一惊。原来他也是一个回家呆着的失业人。而且,两个人过去的工厂,还属于一个局。这就不得了,哥们儿起来。

王老弟还有故事,便说开。十多年前,他往河南送炮弹,认识了五六个邙山老农。他们翻地常常翻出陶器。因为知道东西是什么玩意,不爱要,常当场打碎,图个吉利。而他就想办法弄。他每年去一次邙山。去一次,往回弄一次。几年下来,把一个家堆得颜色也跟着泛灰了,倒还是嫌不够多—他会画几笔画,特别喜欢陶器给人的那种感觉。如果不是如今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他根本舍不得拿出来卖。

A来财的眼睛亮了,盯着王老弟的摊子看。“这个叫什么?”

王老弟说:“钫……金字旁,加一个方字。”

A来财说:“这个泥的。”

王老弟说:“泥的也是照青铜器做的。”

A来财明白了,指着另一个又说:“这个呢?”

王老弟说:“尊,也叫钟,是汉朝装酒用的。”

A来财朝着一个说:“这个是房子。”

王老弟说:“不是房子,是猪圈。猪叫我搬家时给弄丢了。可好看了,是一群小猪,围着一个躺着的老猪。”

A来财大笑起来,竟有了文化消费的开心。

王老弟极愿意让人知道他东西比别人的好,当即讲开他家里的玩意。

A来财要去。

王老弟说:“现在不行,怎么我也得把那个钱儿挣出来。”

顺着王老弟的目光,A来财才看见,在一个小罐子下面,压着五元出租场地的票票儿。

当天晚上,A来财坐车奔王老弟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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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8:00 | 只看该作者

找到那门,还没等伸手敲,门竟自己开了。迎面走出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王老弟在里面看出来人是A来财,招呼一声他马上就回来,门也不锁了,便用力提了一个包装香烟的大纸箱,追下楼去。

A来财犹犹豫豫地进了王老弟的家。刚踏进门,便不再好进。里面黑古隆冬,只有一支蜡的烛光,在那里一跳一跳的,创造出另一种气氛,那已经不是家里泛灰色的事了。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厅口上。

王老弟果然马上回来了。他一点也不怕邻居笑话他寒酸,大大咧咧地说着自己买得起新房,却交不起小区电力建设费,结果一到晚上便摸黑,这才回手一关门。这一关门,就换上了正经题目,就得意开了。他说他刚才送的那个人,是区文物局的一个处长。他买走了两尊成对的汉代陶马,说是要送市里的重要人物。便就强调,如今送礼送钱不行了,可送这个行。这个也是钱,比钱还钱,而且安全。他咧开嘴巴笑起来。

A来财一句也没听进去,早愣在那里。

在闪动的烛光下,一方厅地上,摆的全是刚才供处长挑的古陶。其中一个是尺八高的小老头,正击鼓说唱,造型奇绝:头大,颈细,身瘦,肚子却鼓一般圆着。模样明明是丑到家了,倒还露出一脸沾沾自喜的笑容,又那样奋力翘起右脚,显得打鼓十分投入,就活得极其达观,完全不在乎把自己把朱儒人的缺陷递给别人看,很合乎如今主流宣传宣传的乐观。

A来财不由问:“这个多钱?”

王老弟说:“没多钱,千八的。”

A来财赶紧把击鼓说唱俑放下,呆坐片刻,又看别的,那时只是干巴巴地瞎摆弄了。掩过狼狈,便唠闲的。一唠就唠到失业回家有多倒霉,两个人的感受太共同了,精神状态就一点也比不了那个击鼓说唱俑了。

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来时,A来财站起来告辞。

王老弟说:“没吃饭吧?”

A来财说:“家里有饭。”

王老弟说:“要不就一起吃面条,下挂面快。还有辣椒酱。辣椒酱是纯四川的……”

A来财不不不地推脱着,坚持告辞。一脚迈出方厅,顿时更加无精打采。

王老弟说着“你也别白来一趟”,随手弄个叮铛响,包上个青铜器送A来财。是实用锅,已经空架,破得大窟窿小眼子的。

A来财又不不不地推脱着。

王老弟想一下,说:“你要是喜欢那个小老头,你就先拿走……我都说实在的,你不拿走,过几天就没了。我的东西快。”

A来财忙谢,几步走回去,捡地上的报纸,把击鼓说唱俑包上。

王老弟说那个也拿着,反正东西一破就没人要。

A来财不好意思了,倒也拿在手里。

王老弟把A来财往楼下送,出了门,赶紧嚷别蜡倒了起火,又返回去吹蜡。这才没事,边走边小声说:“你知道邙山不?”说着小眼睛在黑暗中一亮,好不得意了。立刻就念当地俗语,“生在苏杭,死在北邙”,给A来财听。这才往下说:“邙山是六朝皇家墓地,坟墓老了,有一种形容,叫没有牛卧之地……一百年前,唐三彩就是在那儿发现的。连唐三彩的名字,也是当年邙山农民给起的。邙山农民比考古专家还精。专家说十墓九空,其实,全是扯淡。那些墓尽管被盗了两千年,但心一细就会发现,没净,还有东西。世世代代都有人往洞里不停地钻,反复地钻,把洞壁磨得又光又亮。最初下去的人,是弄金银器。后来下去的人,是弄青铜器,弄大钱。再后来的人,是弄瓷器。现在那些东西没了,进洞的人就弄陶器。有时还能碰着汉绿釉,中国最早的有色釉。时代不同了,东西的价值也不同了,一批一批往外拿,都一样好卖,一样挣钱,一样发财。有时我就想,那些考古专家,他们到底都干什么去了?!一天天地,在办公室里核计什么呢呀?就会争职称名额呀!……”

这样的故事,和在市场上讲的不大一样,极其有力地衬托出击鼓说唱俑的真实性。A来财紧张起来,把宝贝抱得紧紧的,更谢王老弟。

17#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9:00 | 只看该作者

王老弟说:“不用谢,有钱的时候,想着给我就行了。”

A来财脸上一热,急忙说:“那是那是。”当即讲定送钱日子。

王老弟笑了,唠开更有意思的事。

A来财独自在小屋看着击鼓说唱俑,听妻子在外面叫吃饭,赶紧藏起俑,这才走出来吃饭。

心里想着事,稀里糊涂又清清醒醒地闹了一夜,第二天一早,A来财奔马路湾书店而去。如今马路湾书店书架上,有的是收藏书籍,摆满三个书架。他一口气看完想看的,顿时喜出望外—这回他有说道说道击鼓说唱俑的条件了,不必再为昨天先斩后奏不好意思。

低柜是A来财家的景点,最最重要的脸面。A来财从马路湾书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红山龙塔从低柜上撤下去,摆上去击鼓说唱俑。

捱到妻子回来,A来财声音抖着向妻子宣布,他们有了一个死而复生的玩意。说着话,那模样已经大功臣了。就指着击鼓说唱俑,说开他查了四本书,本本介绍击鼓说唱俑的时候,全是恭恭敬敬的辞句,一律用绝品、精品、珍品之类。闹了半天,他买古陶的水平也很专家,一眼叨上的,还是非常非常珍贵的文物。

妻子把包一扔,围着击鼓说唱俑看,脸色一点一点亮了起来,这才问细情况。

A来财大讲一番王老弟这个人。

这天,A来财家吃饭很晚。

接下来,等妻子开资,两个人不觉有些提心吊胆。待开资日一到,妻子拿着工资,便给A来财打电话,A来财便去妻子单位取,个个环节一律争分夺秒。

妻子说:“给他拿多少?”

A来财说:“他说千八的。”

妻子想了一下,从工资袋中一张一张地抽出九张,让A来财数一下是不是九百元后,并叮嘱他揣好。

A来财让妻子放心,奔王老弟家而去。办完后,放下悬了多日的那份心来。回家再看那击鼓说唱俑,越发好看。从这时候起,击鼓说唱俑就是他们家的了,王老弟想往回要,也没门。坐了那么一阵子高兴,才想起给妻子打电话,通报去王老弟家的情况,并夸给九百元,是不多不少正好。

接下来,安心欣赏了。在把那个击鼓说唱俑欣赏得更加珍贵后,A来财突然又不放心东西是真的。他后悔那天没追问一句,击鼓说唱俑是不是从那种洞壁被磨得又光又亮的洞里拿出来的,急忙去找王老弟。

在王老弟家,A来财坐了整整一上午,说了一大堆话,倒又痒着心,干脆没敢问。白天看得比晚上清楚,王老弟家的古陶实在太多了。也许不打听击鼓说唱俑的真实来历,才是明智之举。那种事,知道了,也就算是参与了,至少也是知情不报。不报别的情也罢,不会有人追究,可东西一好到各这份上,不报便是一件大事了。

只是一回到家,心态又不是这个样儿了。绝品、精品、珍品的辞句,一在脑袋里转,又特别想知道,不落当时任何一个细节。时而想知道,时而不想知道,矛矛盾盾搅了A来财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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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8:59:00 | 只看该作者

九、原来都一样不会看书

 

A来财行动了,为卖击鼓说唱俑,又一次找了一切可以找的人,结果和看古玉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些人看见击鼓说唱俑一点也不愣,扫上一眼便痛痛快快地认了,然后随手一放,用极和蔼的声音打听他还有什么玩意,一定都要套出来,仿佛击鼓说唱俑只是一把打开真东西大门的钥匙,汉武帝的珍奇异宝全藏在后面。这令他大为失望。他不再找什么人看了,呆在家中。击鼓说唱俑依然摆在他家的低柜上,他自己也开始很少看。

中国保护文物曾经有一个很严肃的政策,商周青铜器、汉代陶俑、宋朝瓷器,绝对不准民间交易,其珍贵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那是官方的看法,还是有很多收藏者对汉俑看不进去。就是个泥的玩意呗,又不是金银的。他们喜欢欣赏远远一看就亮就艳就光溜的东西,不喜欢表面灰的污的麻巴的,就弄得高古艺术品干不过近古工艺品,高古直接反映人类实际生活的内容,干不过近古仿造高古反映人类实际生活内容的内容。明清瓷器也有力量压倒一切,小地主家的坛子出自民窑,也是好的,一律追捧。结果,两千年前的汉俑—人物雕塑,就在国内市场上流浪,走私境外变得比较容易,就是个泥的玩意呗。

而发达国家的收藏者,却似乎有些相反。这些年,尽管汉俑走私境外的数量有增无减,可拍卖价并不下跌,一个有点姿态的汉俑,少则几万美金,多则几十万美金。那就难怪有些搞艺术的鲁迅美术学院的中国人,在文艺路古董市场上,花一点小钱,就能捡回和外国人拼命高价竞购一模一样的东西;那就难怪听说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不是金银器,不是青铜器,不是瓷器,而是一块已经掉了角并且无法修复的古埃及文字石碑,会令连国名也是瓷器译义的中国人,完全目瞪口呆,不可理解。但那又有什么呢,嘴里嘁地一声,立刻就不屑一顾了。

中国最大一家媒体,引用有关权威人士的话说,大英博物馆的价值,相当于一个中等经济水平的国家。这样的发言,让人震惊,立刻想到英国鬼子太狠了,当年在中国,抢走了很多很多价值连城的文物,非常十恶不赦。不过,会不会也有人想过,当时虏夺到底是不是只有那么一种情形?会不会不都是真的用枪用炮抢走的呢?会不会有半抢半拿的情况呢?或者从表面上就看不出和抢有直接联系,还弥漫出一种半被人送的味道,就那样在别人惊愕还能换白花花的银子里,在投出一片毫不在意的目光下,甚至干脆是在讥笑动用那么多财力人力物力才为运走那么一件土头上脑的东西中,大摇大摆地拿走了呢?在日子过去几十年几百年的今天,在知道声讨国际文物强盗的时候,是不是仍然有着这么一份让人感到遗憾的遗憾—一种政治上的倾向,掩盖了另一种文化上的倾向,而且掩盖了那么些年,还在继续掩盖!

日子沉沉闷闷地过着,到了阴雨连绵的六月,世界博物馆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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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01:00 | 只看该作者

A来财的哥哥打来电话,告诉他一个消息。他放下电话后,立刻从家走出来,奔两站地远的报亭,买了哥哥在电话里提到的那张报纸。

只见那报第一版,横贯一行大大的黑体字,是鉴定专家免费公开为群众鉴宝。A来财只觉得血往上涌,脸全热了起来。古董贩子不懂击鼓说唱俑的价值,鉴定专家不可能不懂。他再次想起那四本书在介绍说唱俑时所用的辞句,只觉得绝品一定是绝在人文内涵上,绝在鉴定专家的明白上,这回他的击鼓说唱俑,可算要出头了。

A来财当即给那家报社打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总算不再占线通了。那边一有了可说话的人,他就不管了,长长地和人家讲起来,都是点评他的击鼓说唱俑价值的话,大有一番自吹自擂的味道。

接听电话的人也不烦,抢着告诉A来财,他是某某著名大学的毕业生,显得和A来财很有文化方面的共同语言。待A来财说够,也来说一番击鼓说唱俑为什么叫得上绝品,又感叹想不到沈阳这么一个地方,还能有这么好的藏品,出奇冒泡一回。之后,换了口吻,求知似地问击鼓说唱俑的来历,想听听故事。没听见关于皇帝陵墓的内容,也不失望,一提声音,好好地夸A来财的确是太有眼力,竟在那么昏暗的烛光下,在一地灰陶中,在大大小小的器物里,只买一个,一下就把最珍贵的东西买回家了。他安排起鉴定日程来,极其细致周到。

猜个对方应该有的显要身分,A来财变得谦虚起来,说着说着话,到底问:“请问,怎么称呼您?”

里面顿时不好意思了,说:“小EE,一版记者。”

A来财明白这是真实的,倒也还是客气,十分尊重。这毕竟是第一个对他的击鼓说唱俑发生浓厚兴趣的人。

鉴定专家请的是省博物馆。在鉴宝之前,需要把所鉴之物的照片,送过去预鉴。

到了照相日子,A来财抱着装击鼓说唱俑的纸箱便去了。

来到报社,一进那屋,便发现不得了,早有七八个人闻讯等在那里,就迎面跑过来,急着要看,屋子里的声音顿时沸腾起来。这个叫放在这张桌上,那个叫放在那张桌上。谁都想把击鼓说唱俑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A来财不知所措。

一个面嫩少年赶过来,嚷着这是国宝国宝,就把别人嚷得非常听话,都往后面靠,给A来财闪道。他指定一张桌子,让A来财把纸箱放上去。那桌子把边儿,是他的桌子。他就是小E

击鼓说唱俑刚被从纸箱里捧出来,不知从哪走来摄影师,埋头便照。灯光极热,没一会儿便被烤得满脸是汗。忙了一气,感觉照得差不多了,赶紧闲出手来擦汗,也就打算坐下来歇歇。

E马上发现了问题,对摄影师说:“顶上没照。这顶汉代帽子上面,还有四条弦纹呢!”

摄影师回想着说:“刚才没照吗?”

E说:“肯定没照!我一直看着呢!”

尽管摄影师用怀疑的目光看小E,倒也不争辩,又心甘情愿地举起家伙来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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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6 09:02:00 | 只看该作者

这回可以确认是照了,小E不管摄影师了,转过身,才和A来财说上话。说时也不专心,一会儿一移目光,看桌面上立着的击鼓说唱俑。

A来财送到报社大门口的时候,小E叮嘱他一定把国宝拿好,之后竟站在那里不走,等着他打车。

A来财立刻有些急躁了,嚷着“有的是出租车,我自己整,我自己整”,让小E这就回去。

E说:“你一个人行呀?”

A来财说:“能行能行!”

E笑了。

A来财也笑了。

待小E转身回去,身影彻底消失在报社大门里,A来财便愣在路边上不动。他是坐公共汽车来的。他犹豫回去时还坐不坐公共汽车。坐公共汽车比坐出租车能够便宜六元。

一声喇叭响了。原来一辆出租车早停在A来财身边。司机压头从车窗往外看,向犹豫的客人露出殷勤的脸儿。

A来财看也不看那个司机。坚持站够了,才一开车门,钻进出租车。他想开了,不怕费钱了—现在把这个宝贝安全送回家,才是最最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个宝贝,他一个失业工人,谁有工夫搭理他呀。忽地一下,又为他拥有这么一个宝贝得意起来。

接等待正式鉴宝的日子里,A来财就难熬了。那心里便埋怨报社安排不周,拖拖拉拉的,工作作风还是吃财政饭时的那一套。

距离鉴宝日子还有一天的时候,报社竟来了电话。小E在里面说话变了口吻,和A来财大人物起来,开口就是直杵杵的,把国宝叫成泥人,问“泥人身上怎么还有彩绘呢”。

A来财说:“是呀,是有彩绘呀,鼓上也有……红的。”

E说:“我知道是红的。你后上的?”

A来财说:“我没动过。我知道文物不能乱动。即便是坏得不行了,也得修旧如旧……”

E打断A来财,警惕地又问:“泥人手里拿的鼓槌哪去了?”

A来财说:“一开始就没有。”又说:“俑的手上有一个小圆洞儿,一开始应该有……”急躁中用词极为单一,两个一开始把要说的意思全说烂了。

E不听了,说:“完了你自己和专家说去吧!”他提醒一句明天上午在报社鉴宝的具体时间,放了电话。

A来财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才突然意识到小E提出的问题,并不见得是小E提出的疑问,很可能是那个鉴定专家提的。小E只是在他面前仍然保持着他那份很懂,比以前更懂。

问题实在严重了。这次是省博物馆的专家鉴宝,机会很是难得。他只能胜利,不能失败。A来财紧张起来,脑袋一涨一涨的。不知几时,心里一下想出来事儿,便从床上爬起来,伏案煞有介事地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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