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之盛
发掘工作一旦进入程序便有条不紊地进行。我们按照通常的田野考古操作规程,采用大面积布方、分块下挖、统一暴露的程序,当墓口、墓道全部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下时,我们惊呆了。在M1、M2的墓室南部和南墓道上,有大规模的祭祀遗迹,祭祀坑间多有打破关系,其复杂程度让人眼花缭乱。
我们已经发现和清理了将近250座祭祀坑,坑深数十厘米到两米不等,祭祀坑之间多有打破关系且十分复杂,可以认为是多次祭祀的结果。据对牺牲所做的种属、齿龄鉴定,可以辨认的牺牲有人、牛、马、羊、狗等,其中人牲10个,其余以马牲为多。在众多的牺牲中,以人牲最令人惊心动魄,有蹲着的,有俯身的,有侧身的,可以看到他们是被处死后扔进去的,可以想象当年的场面是何等的惨烈!
形制规模之伟
M1和M2是两座异穴并列带南北墓道的中字型土圹竖穴大墓,方向北略偏西。M1方向为344度,墓室近方,南北长6.7米,东西宽6.5米~6.7米,北墓道长15.1米,南墓道长26.5米,全墓总长近48.3米。北墓道为台阶状,从口至底台阶有20级之多,南墓道是斜坡状,墓道入墓室处略高于椁室盖板面,即现在的二层台面。墓室平面近方,壁较直,墓口墓底大小相差不大。墓底是积石积炭,用以加固椁室和隔离潮湿。我们推测营造过程具体步骤是:在做成墓室坑后先在墓底用石头堆砌三道石梁,石梁和石梁间以木炭填实,然后在石梁上搭建木椁室;在木椁室搭建完工后在其南北当头再堆砌石垛加固,然后再在椁室四周空间填塞木炭;在加盖椁盖板后,其上填厚层的木炭用以隔潮。M2的墓葬形制及营造方法与M1大体相同,只是规模略小一些,总长39.9米。这组墓葬是目前山西发现的两周时期最大的墓葬。
这组墓向东15米处是一座大型的陪葬车马坑,为东西向的长方形,东西长23.3米,南北长11.5米,面积略小于目前正在发掘的北赵晋侯墓地M8组晋侯墓的陪葬车马坑K1面积(K1是北赵晋侯墓地10个陪葬车马坑中最大的一个)。
因多次祭祀,祭祀坑之间形成了复杂的打破关系。众多牺牲中以马居多。
盗乎 毁乎
在墓口暴露出来后,我们在填土中见到大量木炭颗粒,并且形成一个较大的范围,似乎曾被盗扰过。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在发掘过程中尽量注意这样的细节,直到发掘进入椁室后我们才可以肯定两座墓葬均被盗扰,地层的证据表明盗扰的时间不晚于汉代。破坏者是采用大开挖的形式。在墓口上部,盗洞面积占到墓室的一半还多,但没有破坏墓壁,而不是通常见到的小洞,盗坑内回填的土除含有大量的木炭外,还是比较纯净的。椁室内的情况比较复杂,M1椁室内的棺材毁坏,墓主人的头骨被弃置在椁室的西南角,墓主人上身的玉组佩被盗扰,下半身的玉组佩还保存完好,被盗扰的大玉戈、玉璜、组佩和覆面零碎构件等被毁坏后随意抛洒在棺椁间。在棺椁间还残存有石磬、陶鬲等,几乎没有见到铜礼器的残碴。M2椁室内的棺或椁板材被移位弃置,整体被翻腾多次,只在盗扰的土中见到一些零星玉件。根据这些迹象我们进一步推测盗掘时间或许是发生在下葬后不久。M1的情况表明,盗掘发生时椁室还没塌陷,棺的板材结构可能还好,墓中随葬的铜礼器可能还保存完好,盗掘者将棺椁间的青铜礼器尽数搬走,但对玉器兴趣不大,毁坏后随意弃置。
根据以上种种现象,我们推测这种盗掘活动不是普通的盗掘。因为,如果是盗掘,盗掘者是以盗取随葬品为目的,断无扔下金玉之器不取之理,所以,可能是一种有意识的毁墓行为,也许与复仇有关。
这个侧身的人牲是被杀后扔进去的。
又一处晋侯墓地
通过对M1和M2墓葬形制、陶鬲及玉器看,我们认为墓地的时代约为西周晚期到春秋时期。将M1、M2与北赵晋侯墓地进行对比和初步分析,结合大型的车马坑和大量的祭祀遗迹,我们可以确定这里是一处两周时期的晋国国君墓地。M1和M2是一代晋侯和夫人的异穴并列合葬墓,时代约在两周之际或稍晚。
在发掘大墓的同时,我们还对墓地及周围进行了考古调查、小范围钻探和抢救性的发掘清理,初步搞清了该墓地的性质和大致的分布范围。墓地大体范围东西300米,南北400米,总面积约12万平方米。初步探明,整个墓地由大型墓葬和中小型墓葬组成。大型墓在墓地北部,东西分布,目前已勘探出5座中字型大墓和一座车马坑,东部的2座为一组,西部的3座是否为一组尚不清楚,两者之间相距60多米,均为带南北墓道的“中”字型大墓。紧靠着大型墓的南面是中小型墓区,并向南延伸。中小型墓区的中型墓葬多有车马坑,具体的布局情况还有待于更详细的工作。
我们发掘了部分中小型墓葬。在大墓的南侧和西南侧清理了15座陪葬墓,这些陪葬墓大小不等。M4椁室内西、北、东三面散落有大量的铜鱼、陶珠,这些东西应该是镶嵌在椁室内壁或棺饰上面。大部分的陪葬墓都有陶鬲、铜礼器、玉覆面、小型的玉组佩或玉串饰,铜礼器多是明器,这可能与时代特征有关。在南部中小型墓区,我们从盗掘者手中抢救性发掘的其中一组中型墓葬,编号为M11、M12,出土有铜鼎和玉、石器,该组墓还配有车马坑,墓葬时代为春秋早期。另外,我们在墓地西南边缘高速公路的取土场还抢救性发掘了4座小型墓葬,出土有陶鬲,时代与上述墓葬相同。
那么,羊舌晋侯墓地与上世纪发现的北赵晋侯墓地是什么关系呢?
M1清理完后,墓底积石的情况。积石用以加固椁室,木炭用来防潮。
北赵晋侯墓地位于曲村—天马遗址中部,在北赵村南,这个墓地的发现和发掘,在1992年、1993年连续两次被评为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并是《考古》杂志组织评选出的“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发现”之一。自1992年至2002年,北京大学和山西省考古研究所进行了7次大规模发掘,共发现晋侯及夫人墓9组19座,除M64组是一位晋侯和两位夫人外,其余均是一位晋侯和一位夫人。整个墓地东西长约170米,南北宽约130米。墓葬可分3排。北排4组,由东往西依次是M9、M13组,M6、M7组,M32、M33组,M93、M102组;中排2组,东面是M114、M113组,西面是M91、M92组;南排3组,由东往西依次是M1、M2组,M8、M31组,M64、M62、M63组。各墓均为南北向略偏东,除北排最西一组即M93晋侯之夫人M102无墓道,M93晋侯墓及南排最西一组中晋侯之夫人墓M63为南北两个墓道,余皆在方形或长方形墓室南面设一条墓道。在每组墓的近旁,有数目不等的陪葬墓和祭祀坑,每组晋侯和夫人墓的周围都有数座陪葬墓和一座车马坑,有的祭祀坑打破了墓道和附属车马坑。
晋侯墓地出土有许多珍贵的青铜器、玉器、原始瓷器,有的青铜器上刻、铸有铭文,这些宝贵资料及墓葬形制、墓地布局等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信息,使我们有可能对墓葬年代、墓地性质、墓位安排、墓主人与《史记·晋世家》的对应关系、器用制度、棺椁制度、车马殉葬制度等问题进行研究。青铜器、玉器是晋侯墓地的两大特色,出土的青铜器有大量铭文,出现的晋侯名字有5个,其中,M8有晋侯苏,《史记·晋世家》:“十八年,釐侯卒,子献侯籍立。”索引云:《系本》及谯周皆作“稣”。二者吻合。以此为基点,结合对其他铜器铭文的研究以及对墓葬形制、青铜器、陶器的型式观察,我们大致推定9组墓葬是西周时期至春秋早期的九代晋侯及夫人墓葬:这9组19座晋侯及夫人墓是晋国西周时期的9代晋侯,即晋侯燮父、武侯、成侯、厉侯、靖侯、僖侯、献侯、穆侯、文侯(或殇叔)。
北赵晋侯墓地位于羊舌晋侯墓地的西北方向,两者间的直线距离是4500米。比较有意思的是,北赵晋侯墓地的墓向是北偏东,羊舌晋侯墓地的墓向改为北偏西,方向正对着前者,这说明了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事实上,羊舌晋侯墓地M1组墓与北赵晋侯墓地的最后两组墓中的M63、M93不仅墓葬形制相同或相近,而且时代也相近或相连,我们可以认为,羊舌晋侯墓地是北赵晋侯墓地的继续。
M1的北墓道为台阶状,从口至底台阶有20级之多。 ……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