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这些痕迹是线切割而不是砣具切割的痕迹呢? 牟永抗先生在研究线切割和砣具切割的区别后认为它们有以下三个区别,即:“①线切割的作用力指向圆心,表现为向心性,切割的前进方向作凹弧形,不时留下凸弧状的切割台面。砣切割的作用力指向圆周,表现为离心性,切割的前进方向作凸弧形;……②线切割所形成的切割面,由于两端牵动时不可能一直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往往在弧线中段附近呈现波浪形的形状。其鼓凸部分,一般在整形时修去,而其凹陷部分常常保留下来,成为判别是否线切割的重要依据。砣具是硬性物体,在砣具半径的有效范围内,可以出现某种歪斜,而不能出现波浪形的起伏面。③线切割所形成的圆弧径,由外而内逐渐缩小,其最大圆弧的合理直径一般小于切割物体的截面,有的弧线的局部线段,可能表现为接近同心圆的圆周。”[2] 牟永抗先生的这段文字主要是论述良渚玉器的切割方式,他的结论是“在良渚玉器的开料工艺中,目前还没有发现用砣的证据。”[3] 不用砣,能用线切割玉料吗?笔者曾经在内蒙古赤峰学院做过试验,用普通的麻绳,沾上普通的黄砂,切割一把5厘米左右的玉尺,不用两个小时就可以把玉尺割断,如图12所示。由图可知,一人用湿麻绳在玉尺上来回拉锯,另一人在一旁不断加砂,麻绳已在将断之际,玉尺上已经有两个被切割的痕迹。这种线切割,麻绳要用许多,好在麻绳和砂在新石器时期已经广泛使用,这个实验的可靠性是不用置疑的。古人或许用的是兽皮制作的绳,调换的次数就可以少许多。当然,这个实验并不完全等同于良渚时期的线切割工艺,至少那时是没有台钳的。 江苏寺墩遗址出土的玉璧上,也因沾有较多的砂粒而支持了实验考古学的这个结论(参见图13)。 从出土实物和实验考古两个方面可以知道,良渚时期较大平面的器物,一般来说,都是采用线切割工艺来开料和制形。 也许有的读者会问,新仿的良渚玉器比如玉璧也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来切割啊!如图12所示的切割,因为玉尺的截面小,时间不多,如果是玉琮玉璧这样的大器,截面大,恐怕没有一、二天的工夫是根本不行的。这就牵涉到一个成本问题,耗工耗时耗料,用线切割来加工良渚玉器的仿品,其售价将是十分可怕的。 下面就来讨论如何利用线切割工艺留存在良渚玉器上的特征来鉴定它们的真伪。 在图5至图11上都有深浅不一的线切割痕,这些线切割痕都是凹下去的痕迹,而且往往都是较大和较深的凹陷。牟永抗先生认为线切割痕“呈现波浪形的形状。其鼓凸部分,一般在整形时修去,而其凹陷部分常常保留下来”。这是很有见地的。在线切割过程中,既会出现鼓凸,也会出现凹陷,既可能出现深和大的凹陷,也可能出现小和浅的凹陷。只不过在打磨和抛光的修整过程中,其鼓凸部分和小和浅的凹痕容易被修整而已,要把大和深的凹痕磨平,就势必要把整个玉璧全部磨平,这恐怕是古人不容易做到或者不愿意做的工夫。这样,比较大的凹痕的就残留在玉璧之类这些截面面积较大的玉上,从而成为我们鉴定良渚玉器的重要标准。 附带说明的是,在现有出土的良渚玉琮上,其射面几乎都不平整而带有一定程度的凹陷,这就告诉收藏者,凡是平整射面的良渚玉琮,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碰它。 仔细观察图5、6、7就可以发现,有多条线切割痕的玉璧上,这些切割痕尽管大小粗细不一,但其圆弧基本接近于平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特征,凡是用现代工具切割的玉璧,不仅不能出现这种凹痕,更不会出现凹痕平行的现象。当然我们不能把这种平行理解为直线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 至于牟永抗先生所说的“线切割的作用力为向心性,砣切割的作用力表现为离心性;线切割的前进方向作凹弧形,砣切割的前进方向作凸弧形”的论述,分别观察图7和图14(用砣切割的现代仿品),并用两者作对比研究是完全正确的。问题是,当读者手中只有一件良渚玉璧时,不管它是真品还是仿品,能不能看出它的向心性还是离心性?凹弧形还是凸弧形?我们用图7来示意。先假设这件玉璧是用线切割的,则这些凹痕的向心性可以用图15来表示,再假设这件玉璧是用砣切割的,则这些凹痕又可以用图16来表示它的离心性,所以当读者手中只有一件不知真假的良渚玉璧时,很难用凹痕的向心性和离心性来判别真伪,而只能用凹痕的深浅、宽度、波浪形的起伏面以及凹痕两头尖中间宽的特征来判定玉璧的真伪。而这种凹痕甚至在良渚玉钺上会有更为明显的深浅、宽度、波浪形的起伏面以及凹痕两头尖中间宽的特征(见图17)。 良渚玉器上还能发现片切割痕。图18就是德清县出土的玉碎片上的片切割痕,这种切割痕应该是片状切割器来回切割时留下的痕迹。图19是另一种片切割痕,因被切割的玉柱为一圆柱体,切割时随着圆柱体的转动或者片切割器的移动,所以切割留下的痕迹会显得粗细不一。虽然这些切割痕迹都会在玉器成型时被打磨,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成为鉴定的参考依据。 总之,在器表面积较大的良渚玉器上,一般都会发现制作玉器时的切割痕,甚至在一些良渚玉锥形器上,也可能发现切割痕(参见图20青浦博物馆陈列的良渚玉锥)。 2、良渚玉器上的线条 为了让网友们连贯地理解良渚玉器的加工工艺,特别是它的错落连结的加工工艺,所以有必要来理解良渚玉器的线条。 良渚文化的玉器更是以线条之美而闻名于世,但是,良渚玉器线纹的雕刻,和红山文化截然不同,它琢磨细致,其细如毫发的“细曲线纹是由短而细的线条错落连接而成,其直线纹是由笔直的阴线构成,这种不同作工的线条并存就是我们鉴定其真伪的根据。”[4]这种细曲线纹线条的错落连接和笔直的阴线,构成了良渚文化玉器特有的线条美。在图21(上海博物馆展示照片)的良渚玉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工艺所雕刻的线条如松如紧,如断如联,挺拔中又不乏柔软,紧密中又略显松驰,这种线条,是现代工艺绝然难以模仿的。 但是,读者不能把杨伯达先生“其直线纹是由笔直的阴线构成”的这句话作简单的理解,这种直线基本上是笔直的,然而限于数千年前的加工工艺,它又不可能是完全笔直的,图22所示的良渚玉琮上,其表示羽冠的直线有不少分叉和重叠,可以想象,在几个厘米上最多要刻出近十根直线,其艰难可想而知。而这种分叉和重叠又恰恰是我们鉴定良渚玉琮神人纹真伪的依据。 因此可以这样说,良渚玉器上的直线是笔直的,却又是有粗细的,还可能有分叉和重叠。 良渚玉器的弧线是由短而细的线条错落连接的。这个论断已经从图21和图22上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出。如果读者在放大镜下观察,可以明显地体会,不仅是弧线,就是直线,也是断断续续地连接,整个线条并不划一整齐,能正确地判断这种如松如紧,如断如联的线条,那就基本上掌握了良渚玉器的线条加工工艺了。 良渚玉器的圆,加工方式有两种,一是直接用管钻钻圆,二是用弧线连接。图23是一张十分清晰的良渚玉琮王上的神人兽面纹放大图,箭头所指分别为弧线连接的圆和管钻钻的圆。由此可见,在大的玉琮上,即使是圆的加工工艺,也因不同部位和不同大小而采用了不同的工艺。从图上可以看出,用弧线连接的圆,有明显的接痕,圆也显得不规整,往往带有棱角;而用管钻钻的圆,虽然比较规整,圆象个圆,却往往偏心,显然是钻孔时定位不正所致。一般来说,比较小的圆往往用弧线连接工艺制成,而稍大的圆则用管钻工艺钻成。这两种不同的圆,它们在良渚玉器上的出现也是鉴定者必须掌握的基本要素。 3、良渚玉器的穿孔工艺 良渚玉璧、玉琮、玉管、玉钺、玉三叉形器和玉冠状器等等,都有穿孔,这些穿孔一般对穿而成,对穿孔的基本情况如图24至图27所示,由图可知,不管是图24的龙首纹玉圆牌、图25的良渚玉钺和图26的良渚玉璧这些厚度不大的玉器,还是如图27这样有相当厚度的玉琮,它们都采用对穿的方式来钻孔。从这些图上可以看出,这些孔的加工工艺,都是对穿而成,中间往往留下台阶。这些对穿孔就成了鉴定良渚玉器真伪的表象特征。 为什么不管器物本身的厚薄,良渚时期都采用对穿工艺来钻孔呢? 一些研究者对良渚玉器的穿孔工艺作出了不同的解释。 林华东认为:良渚玉器的穿孔“都采用两面先后对钻而成,主要钻孔工艺有实芯钻法、管钻法和琢钻法等。”[5]他用一些出土的实物来讨论了上述的三种钻孔方式。不过,为论证实芯钻法和琢钻法所选用的所谓实芯钻头,即一头尖的石头最多只能是良渚早期古人的钻孔工具,因为用手攒着这样的石头钻孔,一是定位困难,二是费工费时,最为重要的是,这种钻孔方式不会在孔洞内留下旋痕。而现存的良渚玉器上的对穿孔,除了精心打磨之外,一般都有旋痕。林华东先生所述的管钻法,无疑是符合大多良渚玉器上对穿孔的实际情况,所以说,绝大多数的良渚玉器是用管钻法来加工的。 观察良渚玉器的钻孔,可以看到以下现象:一是钻孔外大内小;二是中间有对穿时错位而形成的台阶;三是有的孔璧有螺旋纹;四是孔沿处基本没有迸裂现象。这些特征是良渚玉器鉴定中必须重视的基本要素。 这些特征的出现,用竹管对玉料进行对钻加工就能作出和实际相吻合的解释。 图28是一张实验考古的试验照片,作者用原始的钻孔方式用竹管不断蘸砂往下钻孔,随着钻孔的不断深入,竹管也不断的磨小变尖,在不断的运动中,被钻的孔洞就会出现上大下小的形状;同时,两面都用这种方式钻孔,因定位不准就一定会造成中间的台阶;这种不断加砂钻孔的结果,不仅使竹管逐渐磨损变尖,也会不断在玉器的孔壁上琢磨出螺旋纹。图29就是当时加工时产生的螺旋纹。由图可知,这种不等距的螺旋纹和良渚玉器上的螺旋纹基本一致。事实证明,用竹管蘸砂的方法来钻孔不仅是完全可能的,也和良渚玉器上穿孔留下的特征相吻合。 蒋卫东先生更是科学地解释了良渚先民为什么用对穿的方式来加工玉器的孔洞。他认为:单面钻孔时容易使另一面发生迸裂。“钻孔过程中,钻具与被钻的玉石材间产生逐渐增强的作用力,钻孔越深,作用力越大,到贯通时,积累到极限的作用力骤然释放,极易使另一面近孔处产生迸裂,而玉材的珍贵性,以及玉器形制对于表面平整度、光洁度的高要求,绝不允许出现事先无法预测和控制的情况”。[6]这样,对于良渚玉器上的对穿孔的四个特征,应该都有了比较科学的解释,这些解释目的是要让想要掌握鉴定良渚玉器真伪的读者对事物的本来面目有一个理性的认识。 考古实物也支撑这样的解释。图30是良渚玉器用管状工具在琮形器打洞时留下的洞心玉料。 而图31和图32就是对穿孔的玉璧及其加工后的孔芯。 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即良渚玉琮孔径的大小问题。图33是反山出土的玉琮王,其射径大到17.5厘米,而孔径只有4.9厘米;而图34为瑶山出土的良渚玉琮,其射径比琮王要小,为13.6厘米,但孔径却有5.6厘米。由此可见,良渚玉琮的射径和孔径没有相应的比例关系,并不是射径大就一定孔径也大。我们认为,其原因就是钻孔的竹管,是良渚先民就地取材,有多大的竹子就用多粗的竹子。观察良渚玉器的孔径大小,最大没有超过7厘米的,这和竹子的直径有关。而如前文所述,良渚玉器的圆较小的是用弧线相接的,这也和竹子直径相关。太粗的竹子和太细的竹子,都不容易找到。 这里讨论的是上下对穿的圆孔的制作工艺,而非同一个面上孔的加工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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