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易容”闯荡文物江湖 江西作家痛揭收藏黑幕

童子颂经

收藏界“深喉”吴树日前完成“中国文物黑皮书”  终结篇《谁在忽悠中国》（2011年12月05日）  其系列作品近年来持续畅销海内外，被誉为“解读中国文物市场的百科全书”
  俗话说“乱世买黄金，盛世玩收藏”。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不少人开始将闲钱投到收藏上。收藏，成了近些年波及全社会的一种时尚。
  可偏偏有这么个人，用5年时间，遍访全国各大文物市场，并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调查诉诸笔端，试图揭开   “全民收藏”背后的乱象。他就是吴树，“中国文物黑皮书”三部曲（《谁在收藏中国》、《谁在拍卖中国》、《谁在忽悠中国》）的作者。
  12月1日，南昌，大风，3-6摄氏度。在南昌大学博物馆一工作室内，61岁的吴树刚坐下，就指着他刚出版    的《谁在忽悠中国》一书对记者说：“我可不指望当畅销书作家。”
  “我写这三部曲，完全是由着性子，喊一嗓子！”他说。
  误打误撞进入收藏界
  有人将吴树称为“收藏界的深喉”，他却说：“我最初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社会责任感。走进收藏市场，也是误打误撞。”
  吴树是江西瑞昌人，曾任九江电视台的台长，2003 年退居二线不久，便在北京被查出患有恶性脑瘤。那段日子，吴树接受了一系列手术、化疗。为了缓解病痛，分散注意力，他有时会跟着朋友去古玩市场转转。
  一次，九江的朋友告诉他，九江市的一农民在河边挖到了一堆“烂罐子”，让他去看看。一到农民家，农民正在拿稻草擦罐子。10件东西，擦了8个，外面的釉很多都擦掉了，只有两件还没来得及擦。其中没擦的一个罐子，一边像个鸡头，一边看着像个火炬。他给浙江懂行的朋友打电话。朋友告诉他，这可能是西晋的“鸡头罐”，那个所谓的“火炬”，就是鸡尾巴。
  一谈价钱，10件东西，老农要1800元。吴树二话没说给了，同去的朋友嘲笑他：“就这堆破罐子？你是不是扶贫来的，给这么多！”可回到北京，请行家一看，这批“烂罐子”全是“老货”，值几十万元。吴树一下子就傻了。
  在初次告捷的刺激下，吴树就成了“每天8万客流量的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的寻宝一族”。那时候，他疯狂地一麻袋一麻袋地买古董，花了10多万元，可结果请专家一看，全是假的！
  “像过山车一样，癫狂了一把”后，吴树感觉到，这行当“不是一般人玩的”。于是，他开始研究文物市场，看看这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为调查不惜血本买赝品
  戴副眼镜，穿着斯文考究，刚进潘家园古玩市场，像其他刚“入道”的一样，吴树被那些摊贩当做“烧包”（烧钱的主子）看待。吴树深知，这些看上去土里土气，见到你又是点头哈腰的主，可都一个个贼精——进入潘家园前，整整半年时间，吴树都在请教文物专家、有经验的古玩商人，光文物、考古方面的书籍就买了1万多元；全国各大博物馆中，都留下了他潜心观察、研究文物的踪影……
  尽管有备而来，但为取得文物贩子们的信任，吴树还是尽力把自己装作一个“棒槌”——北京本地人对那些眼睛拙、信心足的淘宝者的“尊称”。该买的正品他买，不该买的有时明知是赝品也不惜血本，几十年的工资积蓄、稿费都被他撒进这个看不见底的深渊。“等于是出钱买信息，一高兴人家什么都跟你说。”
  潘家园里，吴树很快成为一名脸面宽泛的“玩主”，结识了一堆玩友，也和许多文物贩子成了“莫逆”之交。有一次，他在一个盗墓者的临时住所用手机偷偷拍照，被对方发现后大为恼火。吴树搪塞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东西拍下来帮他找买主，对方反倒觉得求之不得。
  通过调查吴树发现，文物市场的物品来路有四条：一是由文物贩子走街串巷，到老百姓家里收购一些祖传或偶得之物；二是一些专门仿古做旧的新工地生产的仿古器物，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国内外文物市场；三是家传或市场上倒腾的旧物件；四是盗墓所得。鱼龙混杂，真真假假，源头操控在一些见不得阳光的盗墓贼或文物制假者手中。
  5年变换身份闯荡文物江湖
  为了调查，吴树变换着各种身份：面对盗墓者，他是买主；面对造假者，他是艺术品经纪人；面对所谓的“鉴定专家”，他则是收藏者。随着调查的深入，制假卖假的链条、盗墓的真相、专家鉴定的猫腻儿一一浮出水面。
  江西景德镇樊家井的深山中，吴树亲眼见到，一位李姓老板所开的窑厂，如何完全依据用出土文物做的科学检测数据为标准，如何100％通过专家鉴定和仪器测定，打进地市级、省级博物馆，又是如何在国际拍卖市场上以高价拍出，“镀上金”后再以更高的价钱流转回国。而真正的出土文物，却通过各种地下渠道悄然流入国际市场，加价后被爱国人士或是国家出巨资赎买回国。
  同一件“玩品”，同一位专家颁发的鉴定证书，吴树绕着弯儿拿回去请那位专家再次鉴定，得到的结论是“赝品”。一幅画作，连画家本人都认为不是自己画的，经专家鉴定却是“真迹”无疑，拍卖会上卖出高价。许诺给古董经纪人介绍费、拍卖主管的好处费后，原先拍卖公司认为赝品的藏品顺利进入拍卖现场……
  “要致富，去挖墓，一夜挖成万元户”，青海、四川、新疆、陕西、山西、河南、北京、福建沿海……吴树还四处追寻盗墓贼的踪迹。令他心惊肉跳的是，盗墓，这种千古以来为万夫所指的罪恶勾当，现如今却堂而皇之成为不少人的谋生手段。在山西、陕西等文物富集地区，甚至还出现了“盗墓专业村”和“盗墓专业户”。
  从 2003年到2008年，吴树走访了近百位文博界专家、文物贩子、盗墓者、制假者，去过的大小古玩市场近 50 处，瓷器、青铜器、玉器、书画等高仿、中低仿基地及作坊近40 处。调查的结论则是：全民收藏使国内的收藏环境越来越恶劣，中国的文物资源濒临危机！
  “中国文物黑皮书”揭收藏黑幕
  回到家，吴树立刻打开电脑，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敲键盘的手，“叭叭”不停，一直敲下去。5年来，吴树暗访国内古玩市场、拍卖公司、文物造假基地，他说自己“深深受了刺激，必须说出真相”，因为，“我怕人们的灵魂被金钱吞噬。”
  2008年12月，吴树根据多年调查写就长篇纪实作品《谁在收藏中国》，该作品刚一问世，立刻引起极大轰动，被誉为“中国文物黑皮书”。评论界人士认为，这是国内文物界目前数据最充分、调查最扎实、思想最深远的作品。2010年2月，其姊妹篇“中国文物黑皮书”之二《谁在拍卖中国》问世，该书前两部近年来持续畅销内地和港澳台及世界其他华语地区，被誉为“解读中国文物市场的百科全书”。
  今年11月，“中国文物黑皮书”三部曲终结篇《谁在忽悠中国》出炉，该作品延续吴树一贯奉行的纪实风格，较之前两部作品是一记更加猛烈地直捣要穴的重锤。吴树在书中对目前中国文物的危机现状直言不讳，他认为：“持续近30年的全民收藏运动，是一场招摇文化反文化、披挂传统反传统的‘金钱秀’，它直接导致了我国的文物资源危机。”
  “收藏是个地雷阵，赝品泛滥、哄抬价格、违法交易，都是埋在繁荣之下的地雷，不知哪天就会爆炸，对这个市场造成致命打击。眼看着有这么多人走进去了，我只能将我所了解的写出来，希望起到一个提醒作用，尽量引起社会的重视。”吴树说。
  “我只是说了一些圈内人都知道的事情罢了”
  不是单纯揭一个领域的黑
  记者：能谈谈创作“中国文物黑皮书”三部曲的初衷吗？是什么原因促使您选择揭收藏黑幕的？
  吴树：其实我写这些书，不是单纯地揭一个领域的黑。我的目的还是想通过文物领域的一种状态来谈中国的经济大格局，主题很明确，就是我们对传统文化的一种颠覆。比如我们原来说要勤劳致富，但现在都想一夜暴富；原来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现在是“骗术为王”。这样一种传统道德的颠覆，让我们现在的很多年轻人找不到心灵归宿了。老的传统都没有了，我们新的支柱又在哪里？所以这不单是对某一个领域的忧虑，而是对一个民族传统文化走向的忧虑。
  记者：您的书中记载了很多您亲自参与的暗访。有过特别危险的状况吗？
  吴树：要说一点危险没有，那是假的。你说太危险，也不会。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基本要素——盗墓的也好，高仿的也罢，他要的是钱。我去见那些造假高手时的身份都是买主，他要的是钱。
  记者：有谁来找过您的麻烦吗？
  吴树：暂时还没有，但人肯定会得罪。我的作品中，专家、文物局、拍卖公司、作假的、盗墓的，方方面面都涉及了。但是我写作的时候不会直接点名。他们就没有必要对号入座。所以得罪人嘛，也就是情绪上的。
  记者：受到过利益的诱惑吗？
  吴树：这三本书写下来，有那么几个人，都是文物道上的，打电话，很明确地说，我们合作一把，帮我推荐一些东西，我们分成。但是我没有心动，因为我不缺钱。关于那些内幕，其实我说的圈内人都知道，我到哪里都这么说，人人都知道。但是由于利益所致，大家不说，我说出来了而已。
  30年间收藏大军增至8000万
  记者：你对中国文物市场的调查有何发现？
  吴树：我根据各方面的统计和自己的调查分析，有一组数据供大家参考：近30年，中国境内集结了收藏大军8000余万，盗墓大军约10万人众。近30年，出土、散落的地上地下文物约4亿件以上（按8000万收藏者为基数，平均每人藏有6件出土文物计算）。在我的调查对象当中，个人收藏的此类文物远远超出此数。
  记者：这个数据说明了什么？
  吴树：我在采访瓷器研究泰斗耿宝昌先生时，他风趣地说：“全民倒古玩，中国古玩全玩完”，这个不是没有道理的。由于游戏参与者的贪婪，几千年存留下来的地下文化宝藏被盗掘殆尽，即便有些文物被民间人士收藏，但由于黑市流通频繁，交易中毁坏，原始信息丢失，导致真假难辨，变成为失去根系的工艺品。
  这还不算，历史上出现的收藏热都保持着精神上的某种追求，唯独这一次全民收藏运动，都是建立在追求暴利的幻想上，以至于在近亿人的古玩市场上，看不到收藏家，只有上家和下家。
  95%的收藏者买了95%的赝品
  记者：通过多年的明察暗访，你对文物市场的调查结论是什么？
  吴树：中国现行艺术品市场的游戏规则既不合法，也不合理。现在我们的市场游戏规则有两类，我们把它分为一级市场、二级市场，大家去得多一点儿的古玩市场、画廊、文物商店，一般属于一级市场。一级市场现在采用的是很原始、很传统的一种交易模式，就是所谓的捡漏儿、打眼，买错了东西自认倒霉，买好了，便宜买好东西就是捡漏儿。
  再一个就是二级市场——拍卖公司这一块，现行的《拍卖法》，其中61条俗称免责条款，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严重对抗，客观上起到了纵容不法商人制假卖假、拍卖行知假卖假的乱象。因为61条规定，只要事先声明不对瑕疵负责，那么所有一切都是合理的，不会受到法律追究，买到假的你倒霉。
  假若按照中国现行的《刑法》《文物保护法》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定罪，时至今日，全国现有3000多处各类古玩市场、近100万家商铺，通通违法经营，约占人口总数0.11%-0.5%以上的中国公民涉嫌非法文物交易罪或者商业欺诈罪，从事文物走私、制假、贩卖活动的人数约200万以上。
  现在的问题是严格执法，还是修改法律？二者必须取其一，不能打混战，使法律失去严肃性，使参与收藏的人受到损失，我自己统计，95%的收藏者买了95%的赝品，还在家里津津乐道，谁对他们负责？
  中国文物鉴定没有完整体系
  记者：假货这么猖獗，难道我们的文物鉴定发挥不了作用吗？
  吴树：目前，我们缺少针对文物市场的权威文物艺术品鉴定机构。现在的文物鉴定机构，有中国国家鉴定委员会下属若干个委员会，原则上他们是不对民间服务的，只对博物馆。在各个省有文物的委员会，针对二级文物或三级文物进行鉴定，有明文规定这些专家不能涉及民间的鉴定，所以民间收藏一直没有权威鉴定组织。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缺少完整的文物艺术品鉴定体系，缺少系统、科学的门类鉴定标准。这就很荒唐啊，我老跟人开玩笑，没有鉴定体系、没有鉴定标准，哪来的鉴定专家？现在的两类鉴定，一个所谓的科学测试，一个是眼学，眼学就是经验。不是说我们的专家不行，毕竟现在是高科技制假，老先生们很少接触这类人，可以谅解。但事实现在没有鉴定标准、没有鉴定体系，所以市场混乱，真假不分，怎么做？
  全民收藏是让富人发了财
  记者：这一轮全民收藏运动，到底让谁发了财？
  吴树：我调查发现，除极少数动手早、运气好的人挣了大票子，成为农村新贵以外，一些靠盗墓、制假为生而又没有保护伞的农民，有的被判刑入狱，一点可怜的家产也被罚没。有的就算侥幸逃脱法律制裁，顶多也就填饱了肚子、盖了间房子、生了一两个儿子。
  谁发了财？一共是两类人，一类是拥有足够金融资本的文物艺术品投机商，为显性富人，另一类是贪官污吏，为隐性富人。这两类人趸藏的物品无论真假，也无论出处，都可以成为他们欺行霸市、赚取暴利的筹码。因为他们借助用金钱或权力建立起来的绝对威望，垄断了文物、艺术品价值和价格上的话语权，只需将自己的藏品进行二次包装后送上大拍卖场，便能够创造出农民们想都不敢想的巨额暴利，农民们几百、几千元卖给他们的真假文物，到了他们手里，便可以拍出几十、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天价。
  记者 陈文秀 文

过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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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江

萧江

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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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肖居

谁发了财？一共是两类人，一类是拥有足够金融资本的文物艺术品投机商，为显性富人，另一类是贪官污吏，为隐性富人。这两类人趸藏的物品无论真假，也无论出处，都可以成为他们欺行霸市、赚取暴利的筹码。因为他们借助用金钱或权力建立起来的绝对威望，垄断了文物、艺术品价值和价格上的话语权，只需将自己的藏品进行二次包装后送上大拍卖场，便能够创造出农民们想都不敢想的巨额暴利，农民们几百、几千元卖给他们的真假文物，到了他们手里，便可以拍出几十、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天价。


{:soso_e100:}官商勾结，上下其手。黑道黑钱，遗患无穷。吴树先生言之有理。感谢童子诵经分享。{:soso_e160:}

豆豆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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